“陛下?”王子盛再顾不得与王子岁置气,连忙下车跟了上去。
王室成员不算聪明,但懂得看眼色。思量眼前的情况,纷纷走下马车尾随在两人身后。
王子岁迟疑片刻,终究没有跟上去,而是和贵族一同留在原地,目送众人的背影。
“王子不去?”不知何时,刁完出现在王子岁身侧。
“不去。”王子岁侧头看他一眼,已知他背后站着晋王,索性将话点明,“请旨外封即是析出王族。既然要断,自应干净利落,不该藕断丝连。”
刁完审视他片刻,终是放松表情:“王子明智。”
“刁介卿过奖。”王子岁扬起笑容,借机提到日前之事,“此前不知介卿与家族不和,枉费一番心思。早知该过府拜会,当面向介卿寻才。”
刁完摇了摇头,直接开口拒绝,不留任何余地:“王子身边人才济济,家中子弟尚需磨炼,还请见谅。”
“当真不行?”王子岁不禁皱眉。
“不行。”刁完坚持不松口。
看出对方态度坚决,王子岁虽感到遗憾,却也只能死心。
两人说话时,姬典率王室众人来到会盟台下。队伍经过处,人群自行分开,让出前方道路。
相隔五步,姬典停下脚步,挺直脊背,双目直视林珩。
自宫变之夜以来,他每次见大诸侯都表现得谨小慎微,甚至有些战战兢兢。如今日一般实属罕见。
对视片刻,姬典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不等林珩叠手,他先一步弯腰,以天子之尊向诸侯见礼。
会盟台下骤然寂静,变得鸦雀无声。
“陛下?”王子盛艰涩开口,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哪怕知晓处境艰难,也未想到姬典能做到如此地步。
和他的表现不同,王室众人看到姬典的举动,无一开口询问,纷纷随之行礼,在林珩面前垂首弯腰。
“陛下此意为何?”林珩上前两步,双手托住姬典的手臂。
胳膊上的两只手如同铁箍,姬典根本无法对抗,硬是被林珩扶起身。
他抬起头,对上漆黑的双眼,尚未来得及解释,就见一抹烈红翩然而至。
楚煜来到近前,袖手打量着姬典,表情似笑非笑,出口的话令人胆寒:“陛下既要纡尊降贵,怎能厚此薄彼?”
姬典身为天子,暂不提傀儡与否,今日之举传出,于林珩大为不利。基于共同的利益,楚煜不能坐视不理。
“如越王所言,陛下既要谦恭,何妨谦恭到底?”楚项素来有狂傲之名,不介意表现出来,给姬典一个警告。他虽与楚煜不和,此刻的立场却保持一致。
“平王篡权,废王杀亲,陛下陷臣不义,倒也不足为奇。”赵弼难得如此直白,言辞可谓诛心。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压根不给姬典开口的机会。
在场诸侯听闻,多是面色不善。尤其是西境诸侯,视线落在姬典身上,锋利犹如钢针。
十分意外地,姬典没有陷入慌张。
他身后的王子盛脸色煞白,王室成员瑟瑟发抖,他却表现得十分平静,仅是挂上一抹苦笑,道:“晋王误会了,我并无恶意。”
林珩松开手,挑眉看向对方,道:“恕臣不解,还请陛下明言。”
姬典深吸一口气,顺势直起身,借衣袖遮挡住微微颤抖的指尖。事实上,他心怀忐忑,远不如表面上平静。
“晋王言,许誊绘此图,未知王族可否?”姬典手指舆图,目光看向林珩,所言出人预料。
“可。”林珩颔首,直接给出答案。
“开化外之土非一日之功。王族愿意出力,未知可否?”姬典继续说道。
不等林珩回答,王子盛先一步震惊地看向他,嘴唇翕张,嗫喏数声,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陛下要离上京?”林珩反问道。
天子不离王城。
今后如何暂且不论,但在现下,姬典要离开,必定禅让王位。
假使他足够心狠手辣,大可以效仿上古时期将王位禅让给大诸侯。届时,该人必成众矢之的,遭到天下人围攻。今日的会盟也会落空。
思及此,林珩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暗光。
真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称得上一声果决。
“非也。我知职责所在,不会让晋王为难。”姬典摇头,言辞恳切道,“然王族再不配为天下表率,不宜留于王城。唯请以有用之身重蹈祖训,出化外之地,为我族开疆拓土。”
这番话掷地有声,超出所有人预料。
人群背后,姬超目光晦涩,不觉道:“姬永卑劣,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随着话音落地,他迈步穿过人群,无视王族众人,站定到林珩面前,道:“晋王留我一命,我却不能留在中原。唯请许我离国,为我族先驱,死亦无悔!”
姬典和姬超先后表态,只要林珩点头,无论王族成员情愿与否都必须离开上京,前往化外之地。
平王迁都上京,百余年骄奢淫逸,致使许多人忘记,开国之初,天子与诸侯都是筚路蓝缕,历尽艰险才打下王朝根基。
现如今,王族名声扫地,继续留在上京不过是空耗岁月。不如出四境,或能开辟一条生路。
林珩审视面前两人,随即看向楚煜,道:“越王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