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点点头,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看,甲兵头子已经领着人给伤重不治的人蒙上白布,只等第二天找亲属来认领尸体了。瞧着一地横七竖八的白布,崔老看得摇头叹气。
罢了,他又朝身后的管事点了点头,那管事心领神会,立刻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囊送了过去,“今夜多谢李大夫肯留下来帮忙。”
李介丘一愣,然后推脱道:“您这是做什么?”
崔老叹着气说道:“医者也是靠本事吃饭的,总没有叫你白白帮忙的。”
李介丘仍不愿意伸手,只说道:“话虽是如此,可您一不是本地的父母官,二不是这些伤患的亲人家属,也总没有叫您白白给钱的道理。况且……崔老先生,请容在下多嘴。我上回也同您说过,您要少忧思忧虑,这里的事情自有州牧大人筹谋,您也该回去歇息了。”
崔老:“……”
得,这给钱不成,竟然还教训起来了!要知道,在江阳府,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那些请脉的大夫更是连真话都不敢说,只会含糊地应付他。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行啊,绕来绕去,竟然还把话又绕还给我了!”崔老先是愣了一会儿,缓过神才有些怀念地说道,“在江阳府还没有大夫敢这样和我说话呢。不过我在京城的时候倒有个交好的老御医,他说话的语气和你是一模一样啊,再听起来还真有些怀念那些个老朋友了。”
话音刚刚落下,李介丘话里提到的州牧大人才姗姗来迟。
第359章 州牧
州牧是一个瞧着四十多岁略有些富态的男人,他着急忙慌颠颠跑了过来,头上还戴着一只黑色的长脚幞头,他一边跑一边伸手扶住帽沿。
“老师!老师!”州牧姓何,曾是崔老的学生,何州牧赶了上来,对着崔老关切道,“老师受惊了!”
崔老刚回江阳府的时候就是何州牧亲自来接的他,一口一个“老师”喊得煞是亲热,但崔老桃李满天下,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教过这样一个学生了。
那圆胖的州牧大人赶了过来,哭丧着一脸看着崔老,关心地问道:“老师可有受伤啊?”
他眼里似乎只有崔老,好像完全看不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不过也对,州牧官高位重,若不是听说这次流民袭击崔老也在场,恐怕他都不会亲自来这一趟,最多打发一两个亲信来看一看。
伤员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能抓的流民也全都抓了回来,逃得快的怕也已经寻到藏匿之处,不好再搜找了。距离流民袭击百姓已经过了许久,这位何州牧才姗姗来迟,瞧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襟口还露出了一截红绢布,脖子上也落着两枚小巧的口脂印,瞧着像是刚从哪个销金窝里爬起来。
崔老看得直皱眉,有心想要训斥两句,可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也得给这位州牧大人留下颜面,他眉头紧缩,最后也只是板着脸说道:“何大人整一整衣冠!”
何州牧一愣,然后手忙脚乱将探出一角的红绢塞了回去,又紧张兮兮地整一整歪了一角的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