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个难得的晴天,天气回暖了些许,黎式起身后便去逛了一会园子。时近中午,回到明月叁号,还没进门,就听见一楼的小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
玛格丽特修女暂时不在,她便自己去一探究竟。
突然一件不明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从厨房飞出来,幸好黎式躲闪及时,不然定被砸的脑袋开花,又紧接着跟出一个男人,他穿着极为不合适、只能半吊在身上的围裙,揸住一把蹭亮的菜刀,脸上还沾着一些碎骨的粉屑。
“你...”她看着突然以这幅样子出现的乌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点解你喺屋里?你做咩啊?”
不过也亏得黎式现在是失忆状态,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营生的,换在过去,她铁定是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厨房里做什么人肉叉烧包。
乌鸦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竟然还有些许尴尬,强撑镇定,“我...我煮饭啊...”
“煮饭?”黎式很难信这个说法,“你还会煮饭?”
她狐疑地从地上捡起刚飞出来的不明物体,竟然是被斜劈开的牛棒骨。黎式推开遮挡在门口的巨大身体,自己进去看,厨房岛台上果然早就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她回过身,无奈地看着始作俑者,“你使唔使解释一下,你喺我屋里都做了点咩好事?”
乌鸦不耐烦地捞了把后脑的短发,也走进厨房,拿过她手里的半块牛棒骨丢进水槽里。
“今日休假,本来想煲汤畀你饮嘅啦,我仲叫人去给我买咗本书,结果鬼用都冇。”
听他这样一说,黎式才发现砧板下面还压着一本书,翻过封皮一看——《师奶十八招:抓住老公胃》。笑得她差点没岔过气。
乌鸦满头黑线,不满出声,“喂,好了喔你,还不是想畀你补身,好心当烂柴。”
“煮饭这件事呢,会就是会,唔会就唔会,你再买一百本师奶十八招都冇用啦。”黎式好难才收敛,开始赶人,“行开行开,不就是煲牛骨汤嘛,有几难?我来,你睇好。”
说来也很奇怪,她忘记过往记忆,但之前学会的东西却一点都没忘记。比如,她依旧会说英语,会做饭,会开车,甚至在台湾时学的医术,都没忘记。
乌鸦被撇在女人和厨房的斗争之外,又被嫌弃杵在原地只有碍手碍脚的份,便退的稍微远些,斜靠在冰箱边,抱胸看着在灶台边打转的女人。
她低头切菜炖汤的样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如果没有那么多变故,或许他们现在还是像过去一样,住在元朗,从老房子搬到新公寓,他看着她,为食餐而忙碌。
乌鸦怀念以前,却忘记替黎式考虑。
如果还是从前,黎式要捱到何时,才能真正堂堂正正做个人。只是他此刻还想不到这些,所以,这条路还很难走到终点。
黎式动作如从前麻利,煲汤的间隙把厨房也收拾了一遍。乌鸦把她拽到外间,推过去一个纸盒子。
“这系咩?”
“打开睇就知咯。”
盒子被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即刻扑鼻而来。
黎式有些惊喜,“蛋挞,系蛋挞!”
从前在伦敦时,比起西式蛋糕店,她更爱去唐饼店。葡式蛋挞和蝴蝶酥,是她的最爱。虽然记忆不存,但口腹爱好犹在。
酥皮薄如蝉翼,蛋黄点缀焦斑,葡式蛋挞静躺在黄色的垫纸上,微微颤动,诱人食用。
乌鸦很钟意她的反应,送她手袋或者珠宝都未见有咁开心,“本来打算畀你做饭后甜品的,可惜牛骨汤没给你煲成,只能先食蛋挞啦。”
黎式早就咬下半个,摆摆手,将此事翻过,“睇到蛋挞份上,你将我厨房搞得一团乱,我就唔同你计啦。”
“想唔想食更多好嘢?”他突然心生一计。
她依旧跟蛋挞斗争,没反应过来,“什么?” 乌鸦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拖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同我走。”
“喂,去边啊?”黎式微微挣扎了几下,见无果,也随他拖着走了。
乌鸦在澳门也置办了一辆车,只不过,是摩托车。倒不是说囊中羞涩,是因为在这里,对他来说,开车不如开摩托车方便。
午后,阳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盐味。
他骑着马达轰鸣的摩托,她的长发随风飘动。
疾驰,似曾相识。
驶过狭窄的街道,穿过熙攘的人群,看到了澳门的地标——大叁巴牌坊。前身为圣保禄教堂,是澳门历史的见证。
巍峨的石制牌坊在日光下显得庄重神秘,硬石无感,却无言地在诉说岁月。
乌鸦找了个角落停车,黎式立在原地,眺望着石碑。
他对于这种历史的肃穆是很难感受到的,只知道这个街区热闹,有吃有喝,可以游逛。而她却能通过无声的建筑,听到时间在这里缓缓流淌的声音。
他拖着她的手向下走,左转,走约百米,再右转,过了圣玫瑰堂,沿着步行街向西走,就能看到一个喷水池。
会发现,视线豁然开朗。这里是议事亭前地,葡语里念“argodoenado”,俗称“喷水池”,是澳门四大广场之一,周围坐落多座百年历史的葡式建筑,也是澳门文化和精神的象征之一。
坐在这里,目之所及,轻易能感受带强烈古典主义色彩。
乌鸦虽然不懂这些,但看的出,黎式是很喜欢这种氛围的。
“你喺这里坐多阵,我去买点食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