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这种事儿年轻的狱卒可能不知道,有经验的牢头却很明白的,大概是有什么办事的人乱弄,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害!弄不明白也不就问了,哪位同僚有什么打算,总会找过来的,人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总会有人找到自己,现在就不必再费这个心了。

    牢头懒得管这个关进来的原因,也觉得一个被误弄进来的人与其他犯人的关系都不大。他跳过了这个问题,问道:“你与胡大是一个屋的?”

    “嗯。”

    “他怎么死的?”

    “啊?”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祝缨无辜地说:“我,那个,晚上看不见。”

    年轻的狱卒道:“胡说,你又不是瞎子,晚上怎么就看不见了?”

    牢头已经点头,问下一个问题了:“昨天,胡大与旁人有什么争执么?”

    祝缨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说:“跟文叔打闹了一阵儿。”

    牢头又问:“旁人都在干什么?”

    祝缨摇摇头:“没留意。是真的,我都在编垫子,老胡说,编不好,就……就……”

    “什么垫子?”

    祝缨像是在告状,说:“他把我的冬衣抢走了,铺上冷,我就把铺上的草编个垫子垫着。他看了叫我给他编个,草不够了,就拿文叔的。我就编了一天。”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狱卒和牢头一齐看了她一眼,她半边脸颊上的痕迹还没有消掉,都是心领神会。牢里这种事情常有的,欺负新来的。祝缨看起来就没成年,又瘦,长着一张牲畜无害的脸。挨打、受支使、被抢,都是常见的。

    狱卒和牢头也不以为意,哪个狱里没一两个狱霸反而是不正常了。狱卒还年轻,看她长得眉清目秀,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犯的什么事儿?没想着早点儿出去?”

    祝缨道:“没说。文叔说,给他二十,哦,潘宝死了就涨到二十五贯了,能包我出去。我没钱……”

    牢头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道:“去吧,把老马叫来!”

    祝缨乖巧地退了两步,又站住了,表情有点犹豫,又问:“大人,我是犯了什么事儿给我抓进来了的呢?您能告诉我么……”

    牢头一摆手,另一个狱卒就驱赶她:“哪里那么多的话?滚滚!”

    祝缨滚了。她心里已经认定是周游在跟她过不去,再闹大一点把周游引过来她一定讨不着好,只略提一下,留下一点痕迹。她这两天听了许多关于京兆府少尹的好话,还存着“郑七不在京城,这个少尹正直,能叫他过问一二我也能早两天回家”的念头。

    死了两个人了,少尹也该过问了吧?祝缨想。

    年轻的狱卒冲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问牢头:“这小子有些古怪呀,什么夜里看不见,怎么不再问问呢?他肯定知道什么,上个夹棍就什么都招了!”

    牢头道:“你小子,就是从小过得太好了,没受过亏呢。这是夜盲。贫苦人家常有的毛病,吃得不好就容易得,但凡能吃上几天好饭就好啦!”

    “咦?”

    牢头道:“你以后就知道了。你爹跟我是把兄弟,叔叔我少得不教你一教,你好好学着。先把那个老马叫过来,再将他们对面的犯人提两个过来!”

    问过了老马和对面囚室的囚犯,证实了祝缨说的无误。头一天白天的时候,许多人见证了老胡和斯文男子那一场鸡飞狗跳。是的,我们都见到了,老胡还“征用”了讼棍铺上的秆秸,把讼棍打了一顿呢!犯人们还提供了老胡和讼棍的旧怨——讼棍收了钱,却没有能够将老胡营救出去,老胡还是落到了少尹手里蹲了大狱。

    牢头和狱牢们又把斯文男子给拘了来!对这个人就没有对祝缨那么“客气”了,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斯文男子必是有问题的!上来打得更狠!

    “说!是不是你心怀不满害死了胡大?!”

    斯文男子被打傻了:“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证据十足还不肯招认?狱卒们上去就是一顿暴打!也是合该这斯文男子倒霉,他干的就是包揽诉讼的营生,衙门里的人看他就是个“奸诈狡猾”的考语。这个杀才,给足了钱,他能亲自把良心剜出来喂狗!

    胡大打了他,他能不报复?

    那不能够!

    这个锅,你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可怜斯文男子一介斯文败类,也是智计百出,却被牢头和狱卒内定了要给他扣一口大锅!一定是这个长了一百个心眼儿的败类,偷偷藏了筷子,与胡大结了仇,就半夜害死了胡大!

    牢头和狱卒也不求自己就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打到斯文男子受刑不过承认了“心怀怨恨”,让他画个押,狱卒们也就满意地离开了,把斯文男子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回了囚室一扔!

    …………

    斯文男子被扔在了地上,老马也不去扶他,精瘦男子也不去理他,祝缨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眼下通铺一分为三,老穆见老马和祝缨都有两条被子,也很自然地将斯文男子的被子拖了来铺了。三个铺都整理得清清爽爽,除了祝缨的那一份铺了草垫子,其他两个人的是秆秸之外,一人两条被子,三个人的铺盖就齐活了!

    通铺还挺长,三人离得比较开,还能在铺尾给斯文男子留一小块地方。

    祝缨又把马桶挪了个地方,离通铺远了些。这些囚犯真是无聊,非得把马桶离某一个铺位那么近!不会往边儿上再挪一挪吗?这群贼皮,就是故意整治新来的呢。

    我就不一样了,祝缨想,我是讲道理的人。

    祝缨很好心地对老马和精瘦男子说:“要枕头和垫子吗?就是编得慢点儿,我现在手疼。”她展示了一下手指。

    老马笑了笑,看到被扔在地上的斯文男子:“问问你文叔吧。”

    祝缨摇摇头:“他不是好人。”

    老马挑挑眉,祝缨道:“他早起就看出老胡出事儿了,偏叫我去看,推我顶缸呢。”

    老马笑出了声。

    祝缨又问精瘦男子怎么称呼,男子道:“你这年纪还是叫我老穆吧。你怎么称呼呀?”

    祝缨道:“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