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节(1 / 2)

第209章 城府

    司法佐欲哭无泪。

    他的前任已经发配吃流放饭去了,他是新招来填空缺的,在整个府衙里的资历仅强于新来的章司马。有跑腿的活儿就交给他了,推辞不得。这年月,出差并不算什么好事,累不说,见着了知府大人也没什么好表现的。

    祝缨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大人,他现在还在接案子呢!您要再不回去,府衙就没法收拾了。”

    祝缨道:“这么多啊。你先住下吧,过阵儿咱们一块儿回去。”

    司法佐傻眼了:“住、住、住下?”

    祝缨摆摆手,两个衙役过来将他“请”下去歇息了,连同随他来的一个司法吏都安排在清风楼下面的那排屋子里。

    司法佐一路跑过来许多人都看到了,有人揣测不知道府衙里有什么事。祝缨却表现得没有任何的异常,洗了个手,又跑到街上鬼混去了。这回往街边的小铺子里钻,看到之前祝大常说的“这家酒我喝着服口”,就打了一葫芦。

    店家打酒的时候头都没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才发现是她:“大人?!!!”

    祝缨接过葫芦,将钱塞给他:“是我。”

    店家不肯收钱,祝缨将钱放到柜上提着葫芦继续蹓跶。看到之前张仙姑爱去的茶铺又进去买了点糕点,一路吃着一路游荡,不时与街上的人打招呼。县城的人很快接受了她还是老样子的事实,不再忙乱,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在她路过的时候与她搭两句话,还有向她推销自家货物的。街上有些店铺关门了,门上贴着纸:回家秋收,半月即回。

    祝缨一路吃了三份米糕,喝了两次柘浆,路过一家腊味铺子的时候被闻讯而来的顾同给找到了。

    祝缨道:“你不是回家去了吗?不多陪陪家里人?”顾同近来一直伴在她身边,跟着北上南下的,很少回顾家。这次到了福禄县,她特意给了顾同几天假,让他好好回家团聚。项安也被她打发回家住几天,她现在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就自己逛。

    顾同道:“正跟他们打牌呢,输得好惨!正好,他们有人说,府衙那儿来人见老师,我就借口打听逃了出来。”

    祝缨道:“小赌怡情,不要成瘾才好。”

    “嘿嘿,也没那个钱输。”

    “你没钱了?都花哪儿了?”

    “钱是有的,输的钱就没有了。”顾同笑嘻嘻的,很自然地接过了祝缨手上的一堆零碎。

    祝缨提着酒葫芦,将零散的交给他,道:“消息挺快。”

    “县城这么小呢,什么都瞒不住。哪家有个什么事,没几天,半个县城都知道了。您回来,他们都看着您呢。”

    两人一面说一面回到了清风楼,东西放下,顾同就问:“老师,府里没事吧?”

    祝缨道:“能有什么事儿?”

    顾同不再问,见祝缨吩咐了将酒葫芦收了,他就坐在一边拆零食吃:“好久没吃到了,等回程的时候再多买点儿带回去吧,锤子石头俩小子也是爱吃东西的时候。”

    “行。”

    师生二人现在都比较闲,秋收虽然开始了,祝缨现在没有直辖的地方要她管,即便管,没有一开始就直接插手的,总得有个由头。两人就坐在桌子边吃零食,一会儿连丁贵等人都叫过来,很快她花了一百五十六文买来的各种零食都被吃了个精光。

    顾同道:“我再去买点儿。”

    丁贵道:“哪用小郎君?我去就行!”

    顾同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是外乡人,要被骗的。”

    “啊?”丁贵看了看祝缨,“大人管过的地方,又那么的热情,怎么会……”

    顾同嘲笑道:“能有优待的只有老师,顶多再算上家里的那三口,杜大姐上街都得自己讲价。我过去,也不过是知道哪家东西好吃,认得路。你?不宰你宰谁?再实诚的商家也是要养家糊口赚些钱的!”

    福禄县之民风淳朴,也是因人而异的。以往一些路边挑担卖自家零碎、自家菜蔬之类的小贩,账都算不清爽,遇着个心眼儿不好的往往会被买家占便宜。这二年,小贩们不容易被骗了。这些坐在路边的乡下人,并不全指望这个吃饭,主业还是种地。街边的商家就不一样了,人家靠这个养家的。免不得耍点心眼。

    祝缨道:“这儿要是个大同世界,还要捕盗、大牢做什么?他们心里向着我是真,寻常人哄不了我也是真。想事儿的时候别一根筋。民风之淳朴与朝廷赋税之人口、田地一样,都是要不时维护的。叫他去,他也是个小财主,今天就吃他的大户了。”

    “大户算不上,略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学生这就去买些来,管叫人人都吃上。”

    丁贵道:“小郎君出钱了,那小人也跟着去出点力。帮着拿东西。”

    他们两人出去了一圈儿,顾同买了五百余钱的种种吃食,往路边借了辆车丁贵赶着车跟他回来了。路上,顾同问丁贵:“府衙里来人了?”

    “是啊,新来的司法佐过来诉苦呢!我瞧着不太好,怕不是想戳着大人出头为难章司马吧?”

    顾同问道:“怎么说的?”

    丁贵一五一十将司法佐哭诉的内容都说了出来,顾同先骂一句:“还敢背后编排老师!”然后又疑虑,“不应该呀。老师对我讲解过,咱们这位新司马路子正、升得快,不应该是这样的作派。这是为什么呢?”

    “害!怕不是一分的错处被他们说到十分。”

    “章司马才到几天呢?就这么能激起义愤了?”

    丁贵笑道:“这个小人就知道了。”

    “诶?你知道?”

    丁贵道:“小郎君知道的,我们四个,同我表哥,我们这些人家里也都算有点儿小来历,伺候过的长官多了去了的。几辈子的人,见过各种上官,闲时当个故事讲也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儿门道。甭管章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同咱们大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底下的人就要无机可趁了。挑拨一下,不费事。”

    “要是两边说破了呢?”

    “那就说是自己眼瞎,认错了。”丁贵说。

    顾同道:“心怎么这么脏呢?都放在这些事情上了。”

    丁贵道:“可能,章司马办的事儿也有几分影子?都是小人瞎猜的。小郎君千万别说出去,还得是听大人的吩咐。”

    “放心,不会出卖你的。”顾同本意只是问一问司法佐干嘛来了,并不十分看重丁贵的意见。想知道怎么回事,他直接问祝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