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节(2 / 2)

    祝缨道:“也要看他们能练成什么样,无论如何,都是陛下之臣。不过,臣还有一个难题,只有陛下能解。”

    “哦?”

    祝缨微笑道:“臣无私兵、无亲军,上次到北地,前有郑侯、后有冷侯,都不用臣操心。如今,陛下是不是把您的禁军拨给臣一点儿?臣能信任的只有陛下,其他的,不熟啊。”

    皇帝也笑道:“你节度北地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用得趁手的了?”

    “臣是文官,也不练兵,”祝缨说,“且禁军久疏战阵也不是好事,禁军守卫宫禁,职责重大,也不宜贸然都换成了募兵。既不能换,时不时地就要练练本领,以免懒散懈怠。您看呢?”

    “好。”

    “不要膏梁纨绔,要听管教的。年轻点儿、没经验无所谓,臣从头开始调-教,新朝新气象。经了这一阵回来,您再看,经过的与没经过的,精气神儿就是不一样。”

    皇帝想起了温岳所领的北地子弟招募来的兵马,现在这个挑选人,等于是在禁军范围内的挑选招募,这让他很是心动:“准了!”

    祝缨又说:“兵不厌诈,臣到西陲,或许会有些迷惑之举,还请陛下用人不疑,毋听庸人挑拨之言。”

    皇帝关切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祝缨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又或许要用诈力。要骗得过对方,有时候连自己人都要瞒着、骗着,以免人多口杂走漏风声。这样大的战事,泥沙俱下,说不得要斩几个以正军法。”

    皇帝稍作犹豫,也同意了,道:“我都可答允你,你一定要凯旋归来!”

    “是。”

    祝缨的表情极平和,不见丝毫的紧张,一看就令人安心,皇帝的信心也坚定了起来。

    祝缨出征,不似寻常将领那般尽力多讨粮草辎重,户部就在她手里,她自己拨、自己用。又把赵苏等人就在户部,随时联络。

    接着是往禁军中挑人,她很坦然地向皇帝点菜,如今的禁军也比较像样子货,祝缨就要求皇帝从中选取皇帝想要保留、栽培的,她带走。

    皇帝允许她从禁军中带走一万人,作为她的中军。其中最核心的是五百北地子弟,祝缨最可信任的就是这五百人。

    温岳儿子被祝缨带在身边,拨人马的时候拨得十分痛快。

    此外又有金彪,被金良亲自送到祝府,金良实在不放心,甚至想要也一同前往:“总比这些毛头小子强些。”

    祝缨道:“我当然相信你的本事的,不过如今郑相公身边稳重的人少,你又懂兵法,留在京城以备相公咨询为好。”

    金良道:“只怕我也没什么能告诉七郎的。”

    “有备无患嘛。”

    金良见状,不再坚持。

    禁军的将校倒都是祝缨的熟人,领头的不出意外,姓阮,是昔年阮大将军的儿子。下面的将校也足有一多半是将门之后,祝缨与他们家中的长辈也很熟。

    大军甲粮草、辎重准备期间,祝缨又见缝插针地去了施府,施家人还在守孝,因知道施鲲对儿孙有安排,祝缨便不向施季行兄弟要人,只是来辞行。继而又去了鲁尚书家,将顾同再次拜托。

    三日后,一应的调令、任命就位,祝缨请示皇帝,先于营中设大帐,召集众将、幕府诸员在校场点兵。

    这一天的天气不错,多云、微风。大帐内分左右两边,一边文、一边武。朗睿等新授官的品级都不高,站在靠后的位置。武将以阮将军为首,下面十余名校尉,路丹青站在末尾。领近她的是个姓张的校尉,三十来岁,抽抽鼻子,只觉得隐约能嗅到一点香粉的味道,时不时要瞥她两眼。

    文官则以范生、张生为首,下面的是郎睿,然后是杨静的几个学生,再往下是金羽、苏晟几个。文官的品级普遍更低一些,年纪也更小。除了范、张二人,其他的都是二十岁上下。武将里阮将军四十来岁,比祝缨还大两岁,校尉中多是三、四十岁,只有两个是二十来岁。

    祝缨先称赞:“都是少年英材!废话不多说了,此行大有可为。”

    阮将军起头恭维了祝缨两句:“跟着节帅,咱们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郎睿等人惊奇地发现,禁军将校们的恭维竟然是发自真心的!不由多看了祝缨一眼。

    祝缨道:“且慢高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先定军法,才好行事。否则,谁出了纰漏耽误了大事,我也不好向陛下交代。金彪。”

    让金彪读她定下的军法——除了惯例的七斩十三杀之类,还有“不许扰民,不许贪腐,不许虐待士卒,否则重罚”,又着重点出了她现在不是以户部尚书的身份领兵,而是节度使出征,是会用军法的。

    谁第一个撞上来谁倒霉,就等拿你杀鸡儆猴了。

    念完了,祝缨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阮将军首先响应:“听清楚了。”

    祝缨道:“好,温勤。”

    温岳的儿子温勤上前,这回读的是奖励的条款。本朝也有规定,斩将夺旗是什么功、先登是什么功、斩首多少级又是怎么样的功劳。祝缨此时又重申了一遍,阮将军也打起精神来听了。

    温勤读完一轴纸,将这一轴放到一边,又从托盘里拿出另一轴来——这回念的是待遇。每人每天口粮多少、每人能得到什么样的装备,死了怎么抚恤、重伤怎么抚恤,轻伤又怎么办,此外又有种种安排。

    阮将军“咝”了一声,不用勉强就很精神了,心道:还真是祝子璋会干的事儿。下狠手的时候是真的狠,心疼人的时候也是真的疼。

    祝缨含笑问道:“都听明白了?”

    这回不用阮将军领头,下面的人也都听明白了。

    祝缨道:“此番当同心协力,上报陛下、下安黎民,是为公义,朝廷不会辜负大家的。都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可只有不图名、不为利,才能得到名利。眼光放长远一点,我也不会辜负大家的——要听话,守我的规矩。犯了我的规矩,我会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是!”

    …………

    祝缨离京当天,皇帝亲自出宫送行。

    祝缨不喝酒,饯行的时候,郝大方捧着个酒壶,里面倒出来的也是清水。

    皇帝殷切地嘱咐:“早去早回,等你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