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大片的向日葵花海里,春归一直朝着某个方向跑,青年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模糊到只剩一个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沈雪迟不怕死,但他觉得这画面比噩梦还可怕。
人都是懦弱的,都到最后一刻了,象征性地哭一哭也没什么吧。
于是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心脏正在流泪。
他看了眼身后着火的房子,火势很大,半边已经烧得焦黑,通红的火舌还在肆意延伸,黑色浓烟滚滚飘向云端,玻璃耐不住高温被炸碎,沈雪迟的脸上立刻多出几道细长的血痕。
他回过头,望向春归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跑得真快,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别回头了。
横梁被烧断了,赫然坍塌一小半,再过几分钟,这栋房子就会彻底成为一片被烧烂的废墟。时间快到了,男人眷恋地收回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些凹凸不平,但就像定海神针似的,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步接一步地向房子走去。
靠得越近,沈雪迟身上被烫出的血泡就越多,他的衣摆沾上了火星子,很快燃烧起来,他却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眶,那里已经什么都流不出了。
死亡这条路果然不怎么好走,如果可以,春归还是活得久一点吧。
可沈雪迟又想到,他这一生做了太多狠事,对所有人赶尽杀绝不留余地,背的债太多,他死后,还能见到春归吗?
想到这,沈雪迟竟罕见地感到一丝恐惧,难忍的灼热已经攀上他的皮肤,他踢到了一块烧断的木头,狼狈地绊了一跤,膝盖落到地面立刻发出熟肉的滋啦声,他的喉头反涌上一股铁锈味,浓稠的血液沿着他的嘴角大股大股地向下淌。
沈雪迟捂住嘴,呼吸越发困难,可他还是想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尽管他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死了也和房子一样,被烧的连灰都留不下。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感受到自己逐渐像岩浆一样化成一滩血水。
他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春归了。
他做不到,春归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陪着他一起。
他不甘,……他还想听春归再说一句我爱你。
“沈雪迟!!!!”
怎么办,已经出现幻觉了,竟然听到春归在喊自己。
沈雪迟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扯着融化的脸咧开嘴,含着碎肉无声地笑了。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苏静静说他们是一类人,永远做不到真正地爱谁,沈雪迟鲜少地认同她的疯话。
他可能真的不怎么会爱人,他做不到满足。一旦他尝到春归的爱,他就会变本加厉、欲求不满地继续索取,他要春归永远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要对方不顾保留的爱,要对方的一切,直到真正扒皮喝血彻底融为一体,成为不可分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