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扫了一眼桌子上一篇墨迹未干的《富马治》,垂首敛袖,应了一声,“是。”
“王妃。”
不远处回廊上正要转身回屋的少女恰在此时听见身后李策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殿下叫我?”不外乎余清窈会觉得奇怪,因为以往李策这个时候都还一直在树下看书,不曾到处走动,该不会是刚刚她看了几眼,让他发觉了吧?
想到这里,余清窈的手指不由攥住腰间的丝绦,半扭过身,嗓音里都透出几分紧张:“我这就要回屋了,不会打搅殿下。”
李策伸出一臂,衣袖荡起,从她的身侧拂过,力道虽轻,但是也让余清窈知晓了,李策不是让她回去,倒像是有事要交代,她按下想要逃走的心思,乖顺地留下。
“你在閬园已久,可有所思所想之事,我既已答应过你,定会尽力满足。”
“殿下是指?”
从屋檐下漏下斑驳树影落在她身上,风摇枝曳,像是许多黑白的蝴蝶在她银红色裙摆上扑飞,生机勃勃,再往上的是余清窈扬起的脸,嫩白如玉,扁圆的杏眼乌黑剔透,像是上好的黑珍珠,莹光润润。
她没有心机,更不会藏匿心事,就像是一张迎着光的白纸,轻易让人看透。
宫里没有这样的人,他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
若他本性强横霸道,只怕就会顺从自己心意,可他并不是。
抬到一半的手,还没触碰到余清窈的发丝,他又慢慢放了下来。
李策轻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第9章 糕点
想要什么?
余清窈一怔,他的话无端让自己想起清晨看见那飞出院子的一只鸟。
就好似李策想要赶她走。
这句话把余清窈惊醒了,眼眸倏然睁圆了,正想求李策不要赶她走时,忽而想起成婚时,李策对她说过。
——“你有求,我必应。”
她转动眼睛,望向李策。
他年轻俊逸的脸庞逆着光也能显出那优越过人的轮廓,并不锋利也不硬朗,但是每一寸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顺着骨骼往下,勾勒出一副温和矜贵的模样。
褫夺身份,幽囚閬园,他也不悲不愤,更无自暴自弃,每日起居规律,读书写字一如平常。
如此沉稳又淡泊的心性,想必对她也能言出必行,更何况她如今又有什么可骗?
当初他即便不允诺什么,也实属正常。
李策被她美眸看着,就好像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深受信赖。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妻子’,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的相处,但是他亦是真心想要护她,哪怕他如今已失了大势,可能做的事也远比外人想的多。
把她安置好不成问题。
余清窈不知李策心中所想,但是自己已打定主意要留在閬园里,不过李策开口提了,她不回应也是失礼,是以仰着脸,忐忑地问道:“我、我想吃白玉糕,可以吗?“
“白玉糕?”
这是李策意想之外的回答。
“在金陵城东市有一家点心铺,糕点做的一绝,即便是在死前……”
话音霍然被咬住了,可李策和余清窈同时听清了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余清窈飞快眨了眨眼,接过话尾:“……就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到死也会念着这一口。”
李策不由哑然失笑。
余清窈弯起水盈盈的眸子,跟着也莞尔一笑。
她并不常笑,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蒙着雾,当笑起来时就像是温暖的晨曦冲破了晨雾,光辉镀于翠微上,青岚拂过溪水涧。
就如融雪后的春日,美不胜收。
这莫名让人想到了玩物丧志的幽王博美人一笑,落下千金买笑的骂名。
但不能否认世间真会一些美人,令人心荡神摇。
福吉悄悄溜了回来,正好看着福安踮着脚不知在张望什么,他紧跟着探头,正好看见回廊上站着的一对璧人。
男子身如修竹,身量挺拔,少女窈窕婀娜,玲珑可人,两人站在屋檐树影之下,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咱们殿下对王妃可真好,从没见过他对谁家姑娘如此和颜悦色,耐心备至,对了兄长,今日殿下找王妃是在商议何事呀?”福吉捂着嘴,笑得眼前弯成两道月牙勾。
福安:“……”
福吉脑补一番,拍着福安的肩膀激动道:“殿下是不是终于开窍了,要和王妃和和美美过日子了?啊!——咱们这閬园虽小,可也不差,届时殿下与王妃红袖添香、洞房花烛岂不美哉,对了,过几年咱们閬园再添几个皇孙,兄长与我还要给殿下带孩子呢!”
福安重重叹了口气,毫不留情敲碎福吉的妄想,冷邦邦地插嘴道:“殿下想送王妃出去。”
“以殿下和王妃这般出色的长相,生下来的小皇孙定然生得好看,说不定陛下看了心肠也软了,就解了殿下的幽禁……”福吉自顾自的说了一通,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福安在说什么,顿时大惊,拔高嗓音:“什么?出——唔!”
福安也被他吓了一个激灵,好在他早已身经百战,练得就是一个手快,当机立断抬手死死捂住了福吉的嘴,把他的惊诧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