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瞳只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秦嘉感受到了她瞬间紧张起来的情绪。
她本来只是想换个换题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还真困扰起来了。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冒犯地往前凑了凑,抬手摸摸她的头,帮她把凌乱的额发捋顺。
“从我被丢弃的那一天开始,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身份证上不是什么祝巫族,名字也是养父给起的汉族名字,加入清风观之后就是清风观的人,死后自然也得按照师门的规矩办,清风观自有一套流程,如果被外界干涉,他们的人会想办法,所以这一点倒不用担心。
提到他的汉名,乐瞳有点好奇:“为什么你养父不给你起藏族名字?”
秦嘉说:“我小时候有,但长大之后他给我改了名字。”
“为什么?”乐瞳眨了眨眼睛,眼底充满了求知欲。
秦嘉看着她,手指微微曲起:“我也不知道。”
他问过养父,但他什么都没说。
就连为什么要让他姓秦他都不知道。
乐瞳有些不甘心,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身上真的太多谜团了,像无底的深渊黑洞,让人既畏惧,又想义无返顾地探究下去。
秦嘉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乐瞳意识到自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起身靠近安慰他:“没事的,老天爷有眼睛,一直在看着下面,做了坏事的人会得到报应,做了好事一定会有好报。”
她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你看,他们来找你,不就是自己的继承人出问题了?这肯定就是报应。你养父母那么善良,和他们恰恰相反,以后一定会长命百岁。”
“如果以后能没了这些麻烦,你就回去好好陪陪他们。”
秦嘉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很慢地说:“……没机会了。”
乐瞳一怔。
“他们死了,被我的族人害死了。”
“……”
乐瞳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想到了他当初坚定要分手的样子。
她嗓子发痒,半晌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秦嘉慢慢说:“和你分手之前。”
那一年,是秦嘉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以为已经逃脱的族人再次找寻到了自己的踪迹,并且送来了养父母已死的消息。
看着养父母的一截指骨,秦嘉起初还不相信,大学所在的城市距离老家实在遥远,他不能立刻赶回养父母隐居藏身的地方,就只能打电话询问情况。
最后得知都是真的。
他们很意外秦嘉是怎么得到了消息,养父死的时候一直嘱咐他们不要告诉他,让他好好读书生活,等到瞒不下去了再说。
秦嘉那时挂了电话,捧着那两截指骨,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天亮。
他一夜没回寝室,就在郊外的河岸边坐着,清晨的露水染上他的发丝,他很久很久才起身回学校,一滴眼泪都没留,看起来非常冷静,似乎没发生过任何事。
再之后他就和乐瞳说了分手。
乐瞳呆呆地看着秦嘉没有焦距的双眼,她只知道自己这一年被分手后过得很不好,不知道哭过多少个晚上,却不知道秦嘉经历了这样的事。
她一时心慌意乱,许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
秦嘉感受到,找回了眼中的神智,反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我那个时候想着,和你分开,别再连累了你,然后就回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
如果事情发生在乐瞳身上,她应该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秦嘉使劲攥着她的手:“但后来师父来找我,告诉我,我父亲咽气之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老道士年轻时就见过秦嘉。
那时秦嘉还是个小孩子,和大部分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跟着身为牧民的养父不断搬家。
牧民以放牧为生,哪里有草原,他们就搬到哪里。
秦嘉最熟悉的就是草原的生活,西藏的冬天,直到四月份,能看见绿色的地方都还很少很少,牦牛们都只能吃吃干枯的草,要到五六月份,气候好些的地方才能看到绿色。
荒茫戈壁,皑皑雪山,石头垒砌而成的羊圈或者牛棚,这是他幼年记忆里最轻松鲜活的画面。
老道士去西藏旅行,车子出了点意外,地点接近无人区,非常危险,是养父救了他,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
夜晚的西藏是真的有狼和熊,虽然老道士一身的本事,但能不操劳就不操劳,毕竟那个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更是白发苍苍。
那时他见到秦嘉,一眼就看出他未来会有坎坷遭遇,为了报恩,他提点了几句,还愿意收他为徒,帮他避开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