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凤顿时噎了一下,谢映慧还不肯放过她:“你老实告诉我们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湄如算是舅母哪门子的亲戚?她竟然能为了这个女子,先是置我们谢家满门生死于不顾,又甘冒风险违背上命、触犯国法、私藏钦犯,到底置曹家于何地?!外祖母知道这件事么?舅舅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眼看着谢映慧就要把平南伯之死的责任也算在平南伯夫人头上,直接把后者打成曹家罪人了,曹文凤再也忍不得,愤怒地驳了回去:“谢映慧!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父亲是叫大房、二房的人害死的,与我母亲有何干系?!你少危言耸听了!”
马玉蓉沉下脸看向她,曹文凤一窒,才咬着牙收敛了一下脾气:“再说了,我母亲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前多疼你呀,难道你连亲舅母的话都不相信了?!”
然而谢映慧已是今非昔比,不会再因为她两句话就轻易相信了:“程二奶奶也是你的亲舅母,难不成表妹也相信她的话么?”
曹文凤顿时哑口无言。
马玉蓉笑了,拉起谢映慧的手道:“我们走吧,这平南伯府都要赶客人出门了,我们还留在这里自讨没趣做什么?”谢映慧也不再多言,就这么跟着她出了门。
曹文凤无措地落在后头,想要上前解释些什么,又怕谢映慧再追问不该追问的事,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过,等马玉蓉与谢映慧上了马车,远离了平南伯府之后,她才对后者说:“今儿这一场戏,只怕那位程二奶奶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这王湄如诈死的传闻到底有何内情,还很难说呢。”
谢映慧也不是傻瓜,当然也看出来了。程二奶奶程王氏进正房的时候,瞥了她们一眼才进的里间。正常情况下,她怎么也该先向马玉蓉见礼才是。她们两个大活人伫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都不可能看不见的。可程王氏却直接忽视了她们,进入里间后又毫无顾忌地透露种种机密,若说她不是故意把话说给她们听的,傻子才会相信。
不管程王氏这么做,有什么样的目的,目前看来,都对平南伯夫人半点好处都没有,甚至还有些陷害的嫌疑。这是否跟王湄如诈死的传言有关呢?平南伯夫人到底救了王家母女没有?若没有,又怎会传出那样的风声?又是谁告诉太子殿下这件事的?
程王氏之前抛开了杀弟之仇,与平南伯夫人姑嫂和解,关系密切,甚至还不停地替后者出谋划策,是否与王湄如母女的下落有关?
谢映慧怀疑,即使平南伯夫人没有救人,她也很有可能向程王氏做出了这方面的保证,让后者相信她救人了,所以才会愿意为她出力。而现在,很有可能是真相大白,程王氏发现自己被骗了,所以才会翻脸的。
那么问题来了,王家母女到底死了没有?
谢映慧的这个疑问,谢家人也同样想知道答案。但他们如今离了几百里远,鞭长莫及,除了写信给京中留守的人,让他们留意这方面的消息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反正如今陷入困境的是平南伯府,兴许还有程王氏?他们对谢家人而言,都是仇人,除了谢显之、谢映慧与宛琴的感受会比较复杂以外,其余人都是盼着他们倒霉的,因此他们只需要看戏就好了。
谢映慧在信尾也提了些从永宁长公主府那边听来的小道消息,据说曹皇后对太子挑中的太子妃人选十分不满意,可皇帝已经认可了,她也无话可说,只得在那三个人选里再仔细挑拣,选出对他们母子最有帮助的一位,为此脾气都变得暴躁了,连着训斥了太子三回,身边的宫人更是频频挨打甚至是被撵。后宫诸妃近日都躲起了风头,但二皇子和他的生母林昭仪,却上窜下跳地十分活跃,后者娘家麾下的官员,已经上本要求严查王家大火真相了……等等等等。
谢映慧并没有说太多这方面的内容,不过谢家兄妹几人还是为此浮想联翩。
谢徽之有个猜想:“那王湄如没死的消息,是谁告诉太子的呀?该不会是林家那边搞出来的诡计吧?如今不管王家母女是真死还是假死,太子为此乱挑太子妃总是事实吧?他被美色迷昏了头,二皇子那边的人还不加倍儿参他呀?太子和曹家该不会是落入别人的圈套了吧?”
谢慕林表示:“不管是不是圈套,太子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算冤枉。天下美人多了去了,这次就算没有王湄如,将来也有可能冒出个张湄如、李湄如来,太子要是一个个神魂颠倒过去,世界不是乱套了吗?他本来就不讨皇帝喜欢,如今再暴露出这个缺点,以后恐怕有的是苦头吃了。”
谢显之叹息不已。
谢谨之看了看众手足,微笑着说:“好啦,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与我们不相干。如今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要如何说服大妹妹搬回湖阴老家来吧。京中太子与二皇子相争,纷乱渐起,大妹妹即使有永宁长公主府庇护,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回老家来住着更安全些。”
文氏也点头:“确实,容姐儿那边好办,病好后命人送回来就是。慧姐儿却没回应,显之再写信去劝劝她吧。”
谢显之顿时打起了精神,正色点头。
第368章 不安
谢显之迅速写好了给大妹妹谢映慧的回信。
他在信里又重复了一次过去提过的理由,劝谢映慧回湖阴老家居住,不过这回又添了一条:程王氏故意当着她与马玉蓉的面,与舅母平南伯夫人进行那一场对话,就是为了向她们两个小姑娘泄露消息的。即使谢映慧不提,马玉蓉也不可能把听到的话瞒着家里人。而只要永宁长公主知道了平南伯夫人与程王氏之间的纠纷,太后也就知道了,接着皇帝也肯定会知道,对太子的做法产生不满。这无疑是有利于林昭仪与二皇子的。
就算谢映慧与马玉蓉没有那个意思,她们也变相被卷进了太子与二皇子的争斗之中。
马玉蓉是永宁长公主之女,有太后与长公主庇护,不会有什么大碍,但谢映慧就比较危险了。她对马家而言,终究是外姓人;身为曹家外甥女,却又得不到曹家的助力;做高官的父亲远在北平,远水救不了近渴,家里人几乎全都在老家,身边连个靠得住的亲人都没有。倘若曹皇后迁怒于她,只怕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她要怎么办?
返回湖阴老家,避开京中的乱局,对谢映慧来说,才是最保险不过的选择。
谢显之苦口婆心,写了厚厚一叠信,只怕妹妹不肯听从他的劝说,甚至还把心腹小厮青松也派了出去,命他跟着信使,一同回京,无论如何也要说动谢映慧回乡方可。
文氏、谢慕林等人又另有书信、礼物捎给谢映慧,等这封新的家书送了出去,谢家又重新回到了平静的日子之中。
谢慕林返回老宅,继续与谢老太太做伴。谢映慧的来信,她也没有瞒着谢老太太,只是对于其中皇子夺嫡、东宫秘闻、曹程两家姑嫂相互算计之类的内情,她一个字都没透露,只把谢映容的情况报了上去。
谢老太太恨得差点儿把银牙咬碎:“三丫头真真是狡诈过人!这回居然就这么被她逃了过去!有本事她就装一辈子的病,死赖在卞家一辈子!我就不信,到时候卞家还能养活她几十年?!真病到那个程度,傻子才会娶她来家做媳妇呢!她那白日梦,更是别想成真了!”
骂完了谢映容,她又骂大金姨娘:“往日看着还算懂规矩,比她妹妹要老实些,没成想也是个糊涂的!曹家送来的贱人,果然一个都靠不住!当初我们家就该直接把人撵出门去,也省得白白耗费了钱粮,还要给我们添堵!”
最后,她又骂了卞家,尤其是卞老太太:“整天装出个端正老封君的模样,只会瞧不起人,嫌我不够斯文,还怨我对孙女儿太苛刻,其实不过是个老糊涂罢了!我无缘无故刻薄孙女儿做什么?自然是她做了不好的事!谢映容那等粗浅的手段,竟然能糊弄她这么长的时间,只把那死丫头当成是好人,早晚要把嫡嫡亲的外孙给陷进去!等到谢映容真个算计了她的外孙,我倒要瞧她后悔不后悔,认不认得清谁是好人,谁是歹人了?!”
谢慕林在旁听着,委婉地说了句公道话:“卞老太太未必看不出来,不过三妹妹毕竟救过她,哪怕是看在救命之恩上,她也不好把三妹妹扫地出门的。就算她不赞成三妹妹的想法,多半也会维护三妹妹的名声。等到程笃的婚事尘埃落定后,她要是手里有合适的人选,说不定还会介绍给三妹妹呢。”毕竟谢映容的心思手段都不算高明,卞老太太只要不是太蠢,都能看出几分的。
然而谢老太太对谢慕林的“公道话”嗤之以鼻:“什么救命之恩?!三丫头费了那么大功夫来骗我,还把我支出了金陵城,自个儿却往卞家老太婆那儿跑了,说她心里没有盘算,你会信么?!我不在家,慧姐儿年纪小又与她不睦,她受了伤,只要卞家人可怜她,把她留下了,不就是近水楼台,可以经常见着程笃了么?她定是早有准备,知道自己定能因伤留在卞家,才算计的我。那承恩寺后院里倒塌的院墙,若说没有半分猫腻,我才不信呢!定是三丫头设的苦肉计!”
谢慕林听得有些想笑,却故意道:“不会吧?三妹妹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哼,她本事大着呢,否则怎么可能骗得了我?!”谢老太太似乎有点钻了牛角尖,把年仅十二岁的孙女儿当成了老奸巨滑之辈,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不过谢慕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院墙未必是谢映容捣的鬼,但上辈子这堵墙肯定也倒过,卞老太太也很有可能因此受了伤,不过并未危及性命。谢映容只是利用了这条情报,让自己成了救人的功臣而已,说是她故意设的苦肉计,倒也不算错。
当然,这些事,谢慕林就没法对谢老太太实话实说了。
谢老太太还在忿忿不平中:“三丫头就是这么狡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这回既然能为了不让慧丫头接她回家去而装病,又凭什么不能弄塌一堵墙,好装作救人功臣,被抬进卞家大门呢?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就为了程笃一个人,我倒要瞧瞧她有没有本事能成事,最终又会是什么下场!”
谢慕林对她说:“家里人都在想办法劝大姐姐到湖阴来呢,爹爹从北平来信,也是这么吩咐的。到时候大姐姐要带着三妹妹一块儿从金陵回来。老太太您也不必费事回京去了,就留在这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三妹妹了。到时候随您如何问她,以三妹妹的聪明,定会对您有问必答。”
至于谢映容的盘算,到时候自然不可能成事。等到她有机会重回金陵,程笃肯定已经定亲了。
谢老太太冷哼:“你们真能把人弄回来再说吧。那死丫头狡诈得很,又对自己狠得下心,未必会乖乖听话。万一她一直装成重病的模样,慧丫头还真未必能硬将人带回来。慧丫头比不得三丫头,只是嘴上厉害罢了,其实心软又好糊弄,从来硬不下心肠来害人。”
谢慕林看了她一眼,笑笑不多言。
随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秋风一日比一日大,湖阴各地的秋收工作也陆续开始进行了。
谢家三房在本地也有田产,文氏还有些记在嫁妆名下的田地,也一并到了秋收的时节。她把马路遥派出去收租,又听说竹山书院几位送学生去参加院试的老师们回来了,其中就有牛大儒,忙又备了礼物,命谢显之送到牛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