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她长年培养,香桃与翠蕉这两个大丫头也都锻炼出来了,不必她特地嘱咐,已经可以趁着她休息的时候,把带来的行李归置妥当,自己也到居住的房间安顿下来,还有时间吃一顿迟来的午饭,再稍稍打个小盹,休息一下,然后回到正屋里来当差,顺便认识了一下这院子里侍候的几个人。
谢慕林在京城居住期间,近身侍候的活计还是由她俩负责的,等到古娘子母子到达,还会再添上古娘子和若干随行的婆子,这院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除非特别能干,入了谢慕林的眼,否则她没兴趣启用新人,重新磨合。所以,香桃与翠蕉知道院子里侍候的人都是什么脾气、有些什么长处就够了,倒也不必非得把某个人引领到谢慕林面前,郑重介绍什么的。
谢慕林也不多问,倒是关心了一下翠蕉的住宿问题:“你嫁人之后,算是外院的人了,但如今古娘子和古东山都还没到达,你一个人在外院住,周围没几个熟人,多有不便,还是在这院子后头住下吧,就跟香桃挤一个房间,等古东山和古娘子到了再说挪出去的事儿。”
翠蕉正有此意,所以早早就在香桃的房间里占了一张床,此时自然高兴地应了。
这时候,老总管过来了,送上了一个精致的拜帖匣子:“永宁长公主殿下听说郡王爷和郡王妃到了京城,打发人过来请安了,还给郡王妃送了信。”
谢慕林“呀”了一声,有些懊恼地说:“到了王府后,我吃饱喝足,就犯了困,结果忘了给长公主殿下送信了。马驸马和他的儿女还托郡王爷与我给长公主与两位公子送家书和礼物呢!竟然要长公主听到消息后先打发人上门来,实在是失礼!”
老总管笑眯眯地说:“郡王妃别担心,王爷早就安排好了。一听说郡王爷和您进了京城的城门,他就立刻打发人给永宁长公主殿下送信去了。长公主殿下这会子打发人来送帖子,其实是回信的意思。您才到京城多久?这么快就给长公主殿下送了信去,已经很是殷勤了,谁也不会挑剔您失礼的。郡王妃只管安心,且瞧瞧长公主殿下在帖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吧?”
谢慕林便打开拜帖匣子,翻出了里面的帖子。帖子上的内容很正常,就是一般长辈给远道而来的小辈打招呼时会说的话,但帖子里夹着一封信,这就是永宁长公主给谢慕林写的了。信很短,大体上的内容就是收到他们夫妻抵京的消息了,盼望着能与他们相见,又说太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召唤,与侄媳妇谢慕林相约在慈宁宫中相见,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若有马驸马的书信物件要传递,则等出宫时再提。
谢慕林心领神会,忙把信收好了,笑着对老总管道:“长公主殿下说太后娘娘很快就会召我晋见的,等到了慈宁宫与她相见,再好好与我详谈一番。我在路上听说太后娘娘玉体有恙,不知眼下如何了?太后的身体可有了起色?”
老总管不愧是自称人脉广又消息灵通的老京城,他告诉谢慕林:“宫中一直传言太后娘娘的玉体欠安,乃是经历了北方之行后,身体疲倦,回到宫中一时没习惯京中气候,不慎感染了风寒,如此两相叠加,才致使病情加重,但大体上没有大碍,不算十分危重,时不时还会有宗室皇亲进宫晋见,永宁长公主也经常入宫侍疾。不过有人听太医院的人说,太后娘娘其实没什么病,这两个多月请的都是平安脉,吃的都是寻常补药,只是对外头说得严重罢了。还有人议论,说这是太后不想见太子与他的爱妾,也不想听三殿下为萧贵妃求情,才借口生病,把人挡在了门外。”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老总管提供了三种消息版本,虽说说法各不相同,但大体上都是在说太后的病情没什么大碍。谢慕林稍稍安下了心。太后为人挺好的,她的存在对皇帝与燕王而言至关重要,谢慕林可不希望这位实际上的太婆婆有什么好歹。
也不知道太后召见的旨意什么时候能下来。不过今天天色已晚,谢慕林估计太后就算听说他们夫妻到达的消息,要见她也至少是明天的事儿了。她也不着急,只问了随他们夫妻上京的人员如今是否已经安顿好了,再打发人给珍珠桥谢家大宅与大姐谢映慧家送信,告诉他们,自己到了京城。
谢映慧估计会直接上燕王府的门来见她,倒是谢家大宅那边,只能指望香桃回去探亲,顺道通知宗房的谢谨昆堂兄夫妻俩以及毛掌柜等人了。当然,这些会面都要往后推,得确定自己进宫见过了太后与永宁长公主,才能有充足的时间安排私事。
老总管笑眯眯地看着谢慕林吩咐身边人,并不打搅,但看到她安排完了私事之后,便开口问她:“郡王妃,今儿王爷与郡王爷怕是要很晚才能回府,晚饭您看是……”
谢慕林皱了皱眉:“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吧?王爷与郡王爷还没出来吗?”这时候距离她醒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的天色已经快要全黑了。
老总管表示:“王爷偶尔会晚归,甚至有时候与皇上商量事儿商量得太晚了,皇上就会直接留王爷在宫中住下。横竖王爷不是宿在内廷,也没什么可忌讳的。郡王爷跟王爷在一处,自然衣食无恙,郡王妃不必担心,只管把自己安排好了就行。”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谢慕林想到此前听说的宫中种种,总有些放不下心。
第1379章 忧心
幸好,没过多久,燕王与朱瑞就回到了燕王府。
谢慕林看着从外头走进来的丈夫,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笑着迎了上去:“怎么这样晚?还没吃饭吧?我刚传了晚饭,要不要一块儿吃?”
朱瑞面露愧疚地对妻子道:“抱歉,娘子……父王要我随他一起,与京中王府的属员一块儿用膳。我是回来换衣裳的。今晚不能陪你用餐了,恐怕还得很晚才能回来。”
谢慕林心中有些遗憾,但说不上有多么难过。在北平的时候,朱瑞也不是天天都能陪她用餐的,她没那么娇气。
她笑着亲自替朱瑞拿了一套干净体面的衣裳出来,帮他换上了,还让他吃了两块桌上的点心垫垫肚子:“你既然是要去见京城王府里的人手,晚饭期间肯定要不停说话的,先吃点东西,也省得你光顾着说话,饿着了自己。”
朱瑞其实早就饿了,笑着吃了点心,看着香桃她们带着丫头婆子上菜,便摸摸谢慕林的脸:“那你好好用饭吧,不必等我,晚上梳洗过就歇下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谢慕林应了声,一路又送他出门,顺便问一句:“你今天见了皇上和太后娘娘没?二位长辈都安好吧?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什么时候会召我晋见。永宁长公主殿下送了信来,约我在慈宁宫见面说话呢。”
朱瑞脚下顿了一顿,转头看着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慕林疑惑:“怎么了?”
朱瑞沉默了一下,淡淡一笑:“没什么。太后娘娘安好,兴许明儿就会召见你了,不必着急,好生休息,养养精神吧。”说罢便离开了。
谢慕林只觉得朱瑞的话颇有深意,似乎隐瞒了些什么,是顾虑到周围还有许多人在,因此不能对她坦言吗?
她问他皇上与太后是否安好,可他只回答了太后安好,难不成……皇帝不太好?
谢慕林忽然有些不安,想起了曹皇后生前据说给皇帝下的毒,那应该是慢性毒药,眼下还没到发作的时候吧?因为发现得早,太医们也该有更多的时间去解毒才对,难道他们没解成?
回忆起谢映容这位重生者几次透露出来的只字片语,都只会说“以后”如何,“未来”如何,可从来没提过她这回随朱瑞上京会遇到什么事!谢映容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政治斗争、夺嫡之乱,应该还没到发生的时候吧?可皇帝现在就身体不好了?!
看来不能全然相信谢映容透露的信息。她重生回来之后,先是藏了假信,变相救了父亲谢璞一命,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蝴蝶效应之下,谢慕林相信即使是宅在深闺之中的谢映容,也能给外界带来许多改变。她不能完全依靠谢映容的经历来判断未来会发生的事。
谢慕林暗暗握了握拳,决定要珍惜接下来进宫的机会。燕王会特地指明她陪同朱瑞一同进京,自然不会把她直接丢在燕王府里做个吉祥物就算了,肯定有让她进宫见太后与皇帝的机会,兴许还有别的任务……她可以亲眼去观察太后与皇帝的状态,判断他们的身体情况,以及宫中眼下的局势。
她就不信了!曹家要是真有那么能耐,为什么还能在皇帝与林家的联手之下,吃了那么多的亏,连曹皇后都得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太子之位;三皇子与萧家要是真的有能力威胁到皇权,让皇帝迟迟不肯将燕王世子之位交给亲弟弟燕王唯一的儿子朱瑞,非得给三皇子留条后路,避免他狗急跳墙,那皇帝为什么还要让三皇子有机会继续蹦哒下去呢?!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自己中了毒,四皇子也被人下过药,父子俩身家性命遭到了威胁,皇帝竟然还要行事如此拘束,纵容着曹家、太子和三皇子以及萧家的叛逆者们继续搞事,而他明明有一位忠诚又威望高的弟弟燕王在京城坐镇,竟然还要再找几个水师将领来,才能护得住他看好的儿子?!
谢慕林曾经觉得皇帝挺厉害的,只是从前被曹家压制得久了,无法放手行事而已。可现在,她觉得皇帝的脑子似乎有点坑,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谢慕林有些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顿晚饭。明明饭菜都很美味,还有好几样都是从前她在京城、江南时期爱吃的菜色,但她也就是随口夸了两句而已,看起来象是例行公事,并没有用心品尝。吃完后,她还把剩下那些没动多少的菜赏给了香桃、翠蕉两人,自己则回到暖阁里坐在炕上发呆。
院子里的婆子撤下饭桌的时候,多朝她瞥了几眼,事后便专门找老总管报告了此事。
燕王妃多年不曾回京,永平郡主也有好些年没来了,永安郡王妃谢氏便是这座京城的燕王府在多年后迎来的头一位女主人。王府中的下人费尽心思准备了一桌好菜,希望能讨这位女主人的欢心,但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用呢?难不成他们做的菜其实不合永安郡王妃的胃口?!
消息都是老总管找谢家珍珠桥大宅里的老仆们打听回来的,厨房侍候的人有了疑问,肯定要去找老总管反应的!
老总管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表示:“想必是郡王妃旅途劳累,没什么胃口的缘故。你们也不必惊慌,明儿再用心备好三餐,把江南有名的菜色,尤其是湖州那边的名菜都试一次,总有郡王妃喜欢的,到时候她自然就会赏赐你们了。”
众人觉得有理,便纷纷退下,讨论明天要做什么菜色去了。
老总管留在原地想了想,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大匣子去了小主人永安郡王的院子,将匣子呈送到永安郡王妃谢慕林的面前:“启禀郡王妃,这些都是京中各家宗室、皇亲早早递过来的帖子,有邀请燕王府主人赴宴的,也有报喜的、报丧的……什么都有。过了期的,王爷都吩咐我们扔掉了,这都是还未到时间的。王爷无心料理这些庶务,小老儿也不敢替主人家做主,只能来请郡王妃的示下了。”
谢慕林看着那匣子里厚厚两大叠请帖、拜帖什么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全部都要我处理吗?那赴宴的邀请,我们王府也必得去个人?”燕王和朱瑞都有正事要做,难不成只有她一个能出面?!
怕是要累死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