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公主府夜夜笙歌,长灯一夜不熄,赵决多少个日夜盼着公主能来看他一眼,结果也只是加剧了失望。
赵决停驻在公主院门前,此前这里被赵不度下了禁制,不论人亦或是妖,迈进此间皆会卸力,包括赵不度自己。
从前赵决只以为这禁制是怕自己突然暴动伤了自己,可是他却见过赵不度笑着任由岁成将碎片刺到他的骨肉里。
他的肌肤,如同凡人般,破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缓缓流淌出腥甜鲜艳的血。
他对岁成,的确是爱的深沉,若是能将这爱分了一丝一毫给与他,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以往自己进了这里,必定是带着伤痕出来,这道禁制,不仅保护着岁成,桎梏着他们,是不是还藏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做好准备迈步进去,意想中的脱力感没有袭来,那道屏障消失了。
赵决有些诧异,看来这公主府他们是真不打算回来了吗?
可即使人搬走了,却仍然可以看出这是府中最精致的一座院子,赵决一眼便瞥见院中的那座秋千。
上面缠着树藤和鲜花,肆意生长,如今已经快将秋千整个包裹起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爬上那个秋千,却一下子就跌下来,转头就看见赵不度环胸在看着他。
“这是我为岁成造的。”他说。
所以不是他玩的,也不是他该碰的,从此他再未靠近那秋千一步。
月光斜着穿插过树叶,光影落在他流畅的下颚,一道光从他手指滑过。
秋千的绳子被割断,地上传来一阵闷响,树叶藤蔓发出“簌簌”的声响,似是哀鸣。
赵决的步子稳稳地迈向岁成的屋子,那间使他无数次梦魇的屋子。
周围似乎都静了下来,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音就显得格外大。
内里一片黑暗,像是潜伏了一只巨大的黑暗怪兽,正张大了嘴等着第一个进来的人,就能一口将他吞噬。
他突然又不想进了,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指尖收拢了几分气力,那门上俨然留下几根指印,他刚想转过身回去。
“赵决。”
背后有人叫他。
他转过头,瞳孔微缩。
*
天光大亮,屋外的阳光从窗棂处的缝隙钻进来,
床上的少女睡得正酣,但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眉毛狠狠地皱起。
卷翘的睫毛又颤抖几下,桑枝终于醒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自己用了那道具入梦后又接连做了梦,脑子昏胀的厉害。
醒来的前一瞬还是赵决掐住自己的脖子,自己勉力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他那双渗血的眸子。
那里面的情绪太痛楚,桑枝瞧了一眼似乎就触疼了自己,眼泪随着一起流出。
滚烫的泪水滴落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桑枝看见被赵决狰狞的表情愣了一瞬。
她看见他嘴巴微张,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却听不清了,然后自己便醒过来了。
真是个无厘头的梦,桑枝想。
听到屋内的动静,有小丫鬟在门口轻轻喊她,“桑小姐,您起了吗?”
“起来了。”
说完小丫鬟便推开了门,推着一盆水进来为她洗漱梳妆,桑枝没什么气力,身子软软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着那个小丫鬟为自己编发。
“桑小姐,今日想用哪根发带?”
丫鬟拾了发带递给她,桑枝望过去,赵决送给她的那根青绿色的发带掩在众多发带里并不出奇,但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根。
桑枝指指它,就这根吧。
青绿色的发带顺着发丝垂落,尾端微微打着卷,使她更显俏皮灵动。
她今日起的迟,丁母照顾到她初来乍到,便没喊她一起用早膳,让厨房将她的那一份一直温着,就待她醒了再端来。
玲珑的汤匙与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桑枝喝了一口小米粥,问身旁的那个丫鬟,“我的那些朋友呢,都醒了?”
“沈公子,苏公子和莫姑娘都醒了用过早膳,但赵公子似乎还未醒。”
赵决还没醒?这可稀奇了,桑枝想着自己还没捏完的泥塑将早膳匆忙几口吃完了。
那泥塑昨日被自己上了油,现在已经干了而且也没有干裂,桑枝欣慰不少,将东西搬到院中搓圆滚条。
她将刺猬的刺全都捏成了弯刺,看上去倒是显得这个刺猬像是卷了毛的小花鼠。
丫鬟给她递了一杯茶水,半日相处下来,桑枝看上去不像是个会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她便打趣问道:“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样可爱的小刺猬,小姐是要送给谁?”
“偏要送人不成,我就不能是自己捏了玩吗?”桑枝脸颊有些烫,不知道面上有没有红。
丫鬟没再说话,却是瞧着她耳根突然泛起的嫣红捂嘴轻笑。
“枝枝——”莫若水在院口喊她,桑枝回过头向他们招手“若水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