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面的绣花鞋沾水就立刻湿了,白色的绢袜上也溅上了乌黑的泥渍。
赵决脚步不再动,在原地看着桑枝向他跑过来。
桑枝喘着粗气跑到他面前,将那把伞挡在两人头上,没有问他怎么了,而是抱怨他为什么要在雨里走。
“衣服都淋湿了,你不冷吗?”
一串串玲珑的话语从桑枝的嘴里跳出,赵决抿着唇,只觉得现在的心跳比刚刚噬心蛊发作时更快了。
不过那是疼痛,现在的心脏像是一个鼓涩的石榴,再多来些阳光就能自己绽开一样。
黑黝黝的眼眸盯着桑枝,几乎要被他的视线吸进去,桑枝被他的眼神搞得有些脸红,故意恶狠狠地道:“你看,我的鞋都湿了。”
赵决的视线终于流转,看向她的鞋面,果然湿了,这种绣花绸面的鞋精致归精致,不过不能多走更不能沾水,可偏生桑枝最近就喜欢穿这种鞋。
他声音似揉碎了冰般清透,却又含着暖意,“那我再给你买几双。”
“那倒不用了,可别忘了我才是最有钱的,”桑枝骄傲地昂头,“到时候你别不耐烦陪我就行了。”
赵决主动地接过伞,将伞面往她那边移了些,说道:“好。”
豆粒大的雨珠落到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桑枝仰着脸,一双杏眸澄澈明亮,“快回去,我要送你个惊喜。”
朝华殿内,赵不度站在窗口边,偶尔有一两滴雨水溅到屋内,他也没有在意,只一直瞧着雨中撑着伞的两道身影。
一深一浅的绿色,在地面猜测一大一小的水花,来不及避雨的鸟儿在雨中发出啁啾声,拍翅去寻找一处庇佑。
赵不度嘴角勾起弧度,赵决的抉择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过,他看向呆坐在床边的岁成,即使是雷鸣电闪她面上也没了任何波澜,只静静地坐着。
前面杀的那些人都是试心,他成功过也失败过,而桑枝,才是他真正算好的那个尸偶的最佳容器。
届时,他杀了桑枝,取出那颗至纯之心,以他的妖血唤醒岁成,此后他就会与岁成圆满如意地在一起了。
果然,从赵决生下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爱他,现在他有了情爱,也是无疾而终。
赵不度关上了窗子,指缝上割了道口子贴紧岁成的唇瓣,刚刚还有些泛白的唇色染上嫣红,岁成的眸子亮了些。
而桑枝和赵决撑着伞回到廊檐的时候,两人的下半身已经全部湿透,桑枝让赵决换完衣服后来找自己,她也要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
桑枝走进屋内,桌上的那个刺猬呆萌地望着前方,憨态可掬,她不禁用手轻轻点了它一下。
赵决看起来心情不太行的样子,那就把你提前送给他吧,小刺猬圆溜溜的眼睛可爱,桑枝就当它是答应了。
她走到屏风后将头发拆了,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了下,又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这身是她之前与赵决一同买的,是雾蓝色的,她还未穿过,皇城的襦裙款式都是最新的,这件也同样如此,袖口的地方被轻轻收拢了些,脚步轻摇间裙尾就似撒了一层银光。
宫女在各屋内都备了木屐,她房中没有热水,桑枝随意地擦了擦脚就蹬上木屐。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很轻,但桑枝还是听到了。
脚上的木屐踩在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桑枝问了声谁就过去开门。
打开门就见到赵决碰了一盆水站在她房门口,水上还冒着热气,是他刚弄来的。
桑枝微微张大嘴不可思议,他速度也太快了吧,衣服换好了还顺便又去打了一盆热水。
怕他端着太累,桑枝赶紧让他进了屋,赵决刚换好的衣袍上又溅上几滴深色的雨水。
发丝沾上了水一时还没有干,有些黏在了桑枝的脸颊处,偏生她又不自知自己的美貌,赵决喉结滚动了下,赶紧又低下头垂着眸子,玲珑粉白的脚踩在木屐中,赵决一眼便瞧见了。
他只觉得手中的水都快端不住了,热意从指尖传到脑中,都蒸腾着热气。
耳根有些红,赶紧瞥开了视线,可刚刚那一眼还是在脑中消磨不掉。
“你刚淋了雨,我去弄了些热水,你……”他的视线又不自觉地望向她的脚,下一秒就似触电般收回来,“你先去泡个脚吧,别着凉了。”
桑枝点头,但是又倒了些水在另一个盆中端给赵决,“你擦擦手和脸吧。”
她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将那个盆中的水又倒进自己的盆中,靠着赵决坐下,小巧的脚泡到有些烫的水中,桑枝舒爽地轻哼了一声。
声音很小,从喉咙出呓出,但还是被赵决捕捉到,他视线都不知放到哪里,机械地拿起搭在盆边的布巾,沾了水将自己的脸抹了又抹。
桑枝没注意到他的紧张,指着桌上那只刺猬泥塑说道:“你看看这个。”
赵决循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是个精巧的泥塑,他刚刚进门也看见了,只以为是桑枝最近新买的玩意儿,还想了下自己与她出门逛的时候没见到她买过这个物件,就听到桑枝又说道。
“这是我亲手捏的,送给你了。”
“送……送给我了?”赵决一双柳叶眼都有些圆了,目光里带着不可思议,“这是你亲手捏的,要送给我?”
“对啊。”桑枝大方说道。
赵决收敛了神色,望着那只憨态的刺猬,心中的热气无处出来,在他的心墙中来回碰撞,他轻喘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拿起它。
脑中想到的却是前不久自己才刚摔坏了桑枝想送给自己的那个泥塑,没想到,她竟然自己亲手又做了一个送给他。
“赵决,送你一个刺猬泥塑,是不是很可爱,你以后多笑一笑,别老压抑着自己了。”桑枝撑着脸说道,脸颊的肉被轻轻压出一些。
赵决抿唇,她比这泥塑更可爱。
巴掌大的刺猬躺在自己手心,赵决仔细地瞧着它,可以看出制作者做它很用心了,他郑重其事地对着桑枝说了声“谢谢。”
桑枝被他这幅认真的神色弄得也紧张起来,摆手道:“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