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侧郁清珣有心想开口,都被这声“是”给压了回去,心头无奈,神情稍有纵容。
她会答应得这么快,定是想让他来抄。
左右还有两天空闲时间,他抓紧抄了到也无碍。
郁清珣想着,眼角余光扫见小王氏得意笑着的眉眼。
他神色霎时沉下来,出声道:“母亲,这不妥。”
厅内众人微惊,转头看过去。
“嗯?”太夫人也有些吃惊,眉毛皱了皱,“这有何不妥?”
“阿窈是不该顶撞母亲,但她已知错认罚,母亲这般继续罚抄未免有失公允,若是让岳丈或舅兄得知,恐误会母亲有意搓磨,实在不妥。”郁清珣抬出岳家。
太夫人嘴角动了下,心有不悦,但到底是长子所言,只得笑嗔道:“就知你宠她,那就依你不罚了,大郎媳妇,还不赶快谢过你夫君。”
唐窈眸光转过来,神色平冷。
郁清珣怕她恼怒不喜,赶忙继续道:“况且……”
他眸子划过王玉荷,声音冷漠:“白日里真正犯错的另有其人,母亲不该厚此薄彼,既罚了阿窈抄写,那人也该如此,且她管不好府中庶务,还纵容婆子欺哄主子,更该重罚,岂能放过?”
“母亲不若另点她人管理庶务,也好让她收敛性子,多读多抄,方能卑谦顺柔,知错明理。”
太夫人怔了下,厅内众人也是惊诧。
王玉荷原本得意的神情一滞,眼底浮出几分不敢置信,脱口要道:“大表哥……”
“依儿子愚见,今日唯三弟妹无错,若母亲不想操劳府中琐事,不若让三弟妹来打理。”郁清珣话语一落,厅中众人更是惊讶。
“……我?”吴氏惊了跳,吓得赶忙朝自己夫君看去。
郁三爷眉头也皱了下,没有说话,也没看妻子。
四房敢跟大房争管家权,那是因为有太夫人做后盾,他们三房被扯进来,服不服众先另说,就怕得不偿失还另遭罪。
“兄长,这怕是……”吴氏想要谢绝。
郁清珣根本不看她,只等着母亲应答。
太夫人回味过来,长子这是为唐氏撑腰呢。
她心有不悦,对大儿媳更为不喜,沉脸道:“你弟媳还怀着身孕,哪能费神抄书,若是……”
“今日寿宴宾客众多,若是几位公主回去跟太皇太后说起,恐会暗怪我国公府不懂尊卑,连个下人都管不住。”郁清珣漠然抬出尊位。
太皇太后为先皇生母,小皇帝祖母,出身郁氏,是郁清珣堂姑母。
太夫人年轻时曾跟对方有过龃龉,若是让太皇太后知道这事,明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对方身份尊贵,自先帝崩逝后,更有垂帘听政之权,要是她私底下随意说上一两句……
太夫人面色变了变,当即转向王玉荷,“玉荷,《女诫》一书你回去抄三遍,再将《女顺》《内德》二书也各抄一遍。”
“母亲我……”王玉荷想说什么,扫见婆母脸色,又不得不应下,“……是。”
太夫人这才放心,脸上稍有缓和,但想到要将管家权交给三房……她又不乐意。
无论大房四房,都是自己亲儿媳,三房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太夫人平平扫过唐窈,道:“你媳妇既已知错认罚,这府中对牌不若继续让她掌?”
郁清珣看了眼妻子。
唐窈淡垂眉眼,半点也没要开口的意思。
郁清珣只得帮着拒绝,“阿窈近期身体不适,不宜操劳,只管管郁盎堂便罢,府中其他庶务还是另寻她人打理。”
厅中其他人再静了片刻。
太夫人神情更为不悦,知道长子是定要护着唐氏了,她声音冷了冷,“行,明后两日的寿宴不宜换人接手,玉荷、吴氏,你们且先共同打理,过后再交接对牌。”
“……是。”王玉荷和吴氏都答得不太乐意。
“好了,开宴吧。”太夫人不愿再多说。
“是。”众人依次落座。
丫鬟仆从们手脚麻利地摆上碗筷,呈上菜肴,旁边另有戏伶奏乐添喜,途中儿孙们依次端酒祝寿,看着其乐融融。
寿宴过后,各房径自回院。
王玉荷一进屋子,顿时气恼看向郁四爷,“现在怎么办?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说,我还得被罚抄写!”
“要你自己不小心。”四爷郁清珏不在意地斜了眼过去,眸子含笑。
他长着一双跟郁清珣相似的桃花眼,一举一动,一转一笑,尽显风流多情,犹似放荡浪子。
王玉荷急得跺了下脚,抬手打他,嗔怨道:“还不是你讲的那什么姐妹相争的故事,我才想着借大表哥那养女的手,压一压四姑娘,谁晓得那小妮子小小年纪,就跟她娘一样烦!”
“呦,自己没本事还怪到我身上了?”郁四爷笑着点了下她鼻子,提点道:“着什么急,母亲也向着你呢,哪能真让三房管家?”
“至于抄书就更不用在意,让识字的丫鬟写了就是,母亲还能为这点事难为你不成?”
王玉荷眉目舒展,她自也知道这点。
姑母始终是向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