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是好看。”黄莲枝心里一紧,赶紧锁住门,拉了拉确认锁好了,往里疾步走去,“你也不锁门,要是被人看见了,给你扣个资本主义小姐的帽子,看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语气有些狂,瞅着黄莲枝的脸色,温秋苗又改口道,“才不会,我就在我们屋里穿穿过过瘾,又不会穿出去显摆。”
“对了妈,你又给明曦介绍对象了,这次是谁啊?”
他们家的灶房靠着隔壁的堂屋,这年头墙都漏风,黄莲枝说到兴起嗓门又大,其实温秋苗已经听了一耳朵。
黄莲枝也没瞒着,把公社书记托她介绍的事告诉了女儿。
温秋苗撇撇嘴,“这么好的条件,你干嘛老给她介绍,不给我介绍介绍,我长得也不差吧。”
温秋苗确实长得不差,从小和隔壁的四妹温明曦、三妹温明心,被邻居戏说是温家三朵花。
黄莲枝摸摸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因为她在供销社工作,这些年温秋苗吃好用好,被养得很好。
“我女儿当然俏,但是那个小儿子有什么好,自己不顶事,肥头大耳的,将来估计也不能顶门立户,又没什么手艺……妈给你找对象,一定要朝着最好的找,最好是个军人,把隔壁一家都比下去。”
帮温明曦介绍,黄莲枝算盘也是打得咔咔响,攀上公社书记做亲戚,将来再往上认识,不是更容易吗?
想到能把她们踩在脚下,温秋苗得意地转了个圈,满意地把布拉吉脱下来藏到木箱底。
温明心是个傻的,温明曦是个软的,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脑子没用,呵。
这么多年,不是回回都被她比下去了。
*
863农场那边,韩羡骁刚在哥们面前“诬蔑”完卫生所所长是红颜祸水,送走黑子和雷子,转头就往卫生所去。
北大荒的冬夜,像是一头沉睡的猛兽,黑漆一片,连灯火都是腼腆的。
卫生所已经关上门,但里头灯还亮着,许爱卿还在工作,挑着灯写报告。
“吱呀”一声,没有半点生疏,门打开了,灌进一阵冰冷。
“妈,还没下班呢。”
韩羡骁摘下毛帽,随手搁在办公桌上,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许爱卿虽然年近半百,但头上不见一根银丝,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个头高挑,不算白,眼神清明。
确实如雷子说的,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四年前,许爱卿从哈市调配到863农场当所长。
彼时卫生所缺人,农场和周围镇上没有有经验懂科学的妇科医生。
这里偏远,条件也一般,原本被分配过来的医生临时说腰疼复发,来不了。
许爱卿解放前还是个军医,解放后专做妇科医生,一是舍不得这个儿子,二是她行医多年,十年前就开始定期到周边农场跟场里,镇上村里的接生婆传授医学知识,条件确实符合,便来了。
“当了军人还这么没正行。你们部队离这里有多远?就在隔壁吧,怎么放个假,走回来还要走一天。”许爱卿哼哼的有点生气,她等一天了。
“许所长,您这可就误会您儿子了。”韩羡骁面不改色,“我今天,是跟雷子他们接知青去了,您儿子是在工作,军人嘛,百事群众为先。其他的,靠边站。”
“嘿。你倒是怎么说都有理了。”对着这个儿子,许爱卿心有愧疚,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本来是要给你介绍个姑娘的,你是收到风声了吧。”
“这还用什么风声啊。”韩羡骁拿着帽子在手里转了转,“隔着几里,我就嗅到了你们不怀好意。”
每回休假,哪次不是被架着去相亲的?后来他学聪明了,不去,人家倒也不傻,直接在家里等。
嘿,韩羡骁真是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多哑巴亏。
原以为许爱卿又要逮着人就念叨一番,谁知这次居然就这样放过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韩羡骁还纳闷着,就听许爱卿又道,“你爸最近也休假,后天从哈市过来,是私人行程,你去县城车站接他。”
“我说呢,难怪……”
“什么难怪?”许爱卿问。
“没什么。”韩羡骁吊儿郎当道,“我说又要我去县城接人。”
说完就将帽子往脑袋上套,正了正,站起身要走。
许爱卿有些无奈,每回提到他爸,这小子就跑,“你去哪儿呢?”
韩羡骁扬长而去,“我找我爹去,您要不要一起。”这说的是方银河。
那又不是她丈夫!许爱卿气不打一处来,只恨手边都是公家财产,没有个趁手的能砸他。
*
次日清晨,温明娇起得最早。
以前四姐妹一起睡,烧炕总是不均匀,中间最热,边缘冷,四姐妹挤在一起抢烧得最热的地方,最后抢不过的,总要使坏整个人猴在中间两个人身上……
现在倒是不用抢了,热得人像在烧。
温明娇坐起身,从白底牡丹花纹的搪瓷保温壶里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解了渴,大叹一声,“热死我了。”
又把温明曦撺掇醒,才开始穿衣服。
自从穿过来这个没有手机没有无线,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年代,温明曦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是十个小时打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