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门关上了,许秋菊跟温明曦说, “像羡骁这么疼媳妇儿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真是好福气。”
温明曦很谦虚,“哪有,他就是头一回当爹,紧张。”
许秋菊坐在旁边给温明曦掰花生,趁现在有空,得多吃点东西,不然待会生的时候没力气。
“那不是这样的,谁不是第一回 当爹,有的人紧张媳妇儿,但更多的人紧张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当初我生虎妞,在老家生的,接生婆请到家里,你别看王海峰对我好像不错,但和羡骁那是没法比,家里那件事情不是我在干。”
许秋菊是个话很多的人,“你不知道,在我们老家啊,生娃生娃,大家把娃看得金贵,但是大肚婆呢?大肚婆是晦气的,从下面出来的东西,明明有娃,但是只有娃金贵,其他的,他们都说是晦气,同样一起出来的,怎么就娃不晦气了。”
“还有些人家,如果产妇难产了,还要先让人放个棺材在门口,要是没了,直接装进去。”
许秋菊叹了口气,“这些时日我都看在眼里,羡骁啊,是真好,疼媳妇,疼到骨子里了,你是有福气的人。”
韩羡骁就在走廊踱步,走来走去,时不时隔一阵打开门看一下,看到温明曦在吃东西,留一句“多吃点”,就又关门走了。
凌晨三点,温明曦被推进产房,韩羡骁站在门口等,许秋菊怎么劝也坐不下。
韩羡骁走来走去,走到许秋菊旁边坐着,两手搭在膝盖上,扶着额头,忽然转头跟许秋菊说,“秋菊姐,今天得谢谢你,不然我这兵荒马乱的。”
许秋菊也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稳重的小伙会这样,不由就笑了,“小事儿,邻里邻居就该这样,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明曦平时也没少帮我看虎妞,那丫头也喜欢她。”
产室有好几个,里面时不时传来声声痛叫,韩羡骁头皮好像在发麻。
屁股跟长了刺似的,又起来对着墙扶额头。
他看过许爱卿那本笔记,里面什么病例都有,以前是不了解,了解之后,才知道生孩子就像从鬼门关闯过来,是有多真实。
到了五点,产房还没动静,韩羡骁彻底坐不住了,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
走到产房门口,探头探脑地想往里面看。
“大出血了,大出血了!”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听到这话,韩羡骁一个没站稳,差点就着门被甩到墙上。
一个护士从里面冲出来,“谁是杨小爱的家属?产妇大出血,需要……”
紧接着,产房里又有两个护士推着推车出来,许秋菊过去拍了拍韩羡骁。
“明曦出来了出来了。”
韩羡骁刚才感觉自己的心快被一根线截断,听到这话,才勉强又吸了口气,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刚刚甚至在想,如果她不在了,他要怎么办?
如果她不在了,就算有了孩子……他刚刚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如果只有孩子,他以后,应当也是看这个孩子不顺眼的。
如果需要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孩子,保妈。
虽然两人只结婚了快一年,但是他已经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他习惯了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她,习惯了她对他使小脾气的样子,习惯了被气到就跺跺脚,习惯她红着脸不去看他的小媳妇样……
说不上刻入骨髓,但至少灵魂是相伴的。
再看看自己,韩羡骁觉得有些好笑,一年前,他还连媳妇儿都不想娶呢。
因为韩望江的关系,他一贯对所谓的亲情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想过自己能结婚,曾经以为自己会走的路,便是在当兵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能往上就往上,不能往上,就当个闲兵,等有机会了,去考飞行员,这职业很多人家都不让儿子去考。
但韩羡骁是不怕的,他早就不在意能活到几岁,不在意有没有后代。
可现在有了温明曦,又觉得生命好像也挺重要的,活久一点也很好,得陪她到老,不然她这性子,他不太放心。
有孩子也不放心,孩子能一直陪着她吗?像他们家,也没一个守在父母身边的。
从怀孕以来折腾她的情形来看,韩羡骁深深以为,这孩子铁定也是不靠谱的。
韩羡骁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推车边。
护士抱着襁褓中的小孩跟在旁边,“恭喜恭喜,是个闺女。”
韩羡骁说“好”,只扫了一眼,觉得真丑,哪像她妈,香香的白白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一脸掠过,然后便跟着去推温明曦。
护士以为这又是个想生儿子的,摸摸在旁边白了一眼,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温明曦这孩子生得比想象中要久,上一世她听她妈妈说,生她很简单,说可以生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生了出来。
没想到她生孩子,前前后后,五六个小时了。
疼得她只想抓着韩羡骁打。
但孩子出来后,又一切怨念都没了,眼下看见韩羡骁的脸,竟然有种生死重逢的感动。
微微扯着个嘴角。
韩羡骁未尝不是这种感觉,抓着温明曦的手,牢牢握在一起,替她把脸上湿透的黑发捋好。
媳妇儿嘴唇都还在发白,韩羡骁摸着她的脸,“不生了,真受罪,以后咱不生了。”刚刚那声大出血,真让他体验了一把被丢进冰水里又拉出来的刺激感。
而这种刺激,他一点不想再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