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宋寻月愣住,就以这般抬头持杯的姿势。

    谢尧臣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一把将她手中的酒杯打掉。酒杯在地毯上骨碌碌转了一圈,酒水渗进地毯中,留下一滩深色的水渍。

    谢尧臣复又上下打量她一番,抬手指着她,忽地道:“你……”

    他话在口中顿了一下,随后道:“你不是宋瑶月的姐姐吗?”

    宋寻月闻言愣住,紧张与担忧什么的一时尽皆被诧异取代,反问道:“王爷认得我?”

    谢尧臣怎么会认得她?前世他和宋瑶月成亲后,回门时才是第一次见面,他现在怎么会认得她?

    谢尧臣一番话噎在了嗓子眼里。他当然认得,前世光禄大夫顾希文之妻,他那蠢王妃的姐姐。听闻此女贤良淑德,是京城官夫人中,出了名的贤内助,不过都是听旁人说的,真假不知,可惜就是身体不大好,前世因病早亡。

    但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他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今天上他花轿的人是宋家长女,而不是他前世的蠢王妃?

    谢尧臣困惑不已,对宋寻月的疑问,随便找了个借口道:“之前本王私下去瞧过你妹妹,见过你。”

    他复又看向宋寻月,语气间满是不耐烦,伸出食指指指她,蹙眉问道:“你先说明白,嫁我的怎么是你?”

    第8章

    相看两厌

    宋寻月目光飘忽的看着眼前俊逸高贵的男子,只觉手脚发凉,要是她生来娇贵些就好了,受点惊吓就晕过去,也能逃避眼前这一幕。

    可一想到前世在顾希文身边吃过的苦,宋寻月自觉一定得稳稳挺过这一关。她便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可怜巴巴的说道:“我也不知怎么会上错了花轿,方才看到王爷时,我也很吃惊。这可如何是好?”

    谢尧臣闻言气笑了,这宋家两姐妹,果然没一个老实的。

    他冷嗤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一路迎你到王府,全程那么多礼节,你会没发现上错了花轿?竟说看到本王才发觉,若不说实话,本王便上报父皇。”

    谢尧臣此时的严肃同语气间的冰冷,莫名便让她想起前世在顾希文身边那种压抑的痛苦,见此法不行,她果断启动第二方案。

    宋寻月抿唇沉默片刻,叹了一声,从怀中取出宋瑶月写下的字据,呈给谢尧臣:“王爷英明,是妹妹非要和我换亲。不信您瞧,有字据为证。”

    谢尧臣横了宋寻月一眼,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字据。但见上头写到,宋瑶月怜惜姐姐被母亲欺辱,要嫁穷秀才,身为妹妹,颇为不忍,愿补偿姐姐,自愿与之换亲。

    谢尧臣看罢,满心怀疑的再次看了宋寻月几眼,见她两只手紧紧拧着,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有继续撒谎的胆量。

    而且这字据,不似作假。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他那蠢王妃,贪心又虚荣,光有富贵还不够,还想要万人敬仰的尊重,一门心思的想着宫里的金尊玉贵,怎么可能为了帮这个姐姐,换亲嫁给穷秀才?

    谢尧臣不觉得他重生一回,宋瑶月就会转性,可她为什么换亲?

    谢尧臣想了片刻,忽地意识到什么,眼睛微亮。前世父皇送来的毒酒,是两杯,他和王妃一人一杯,难不成,不仅他重生,他那蠢王妃也重生了?

    念及此,谢尧臣看向宋寻月,问道:“她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异样?”

    他突然说话,宋寻月愣了下,随后忙理理思绪,回道:“有的。自我八岁外祖家离京后,便饱受继母苛待,妹妹欺凌。但是半个月前,妹妹忽然说心疼我,要和我换亲,我在家中做不得主,只能听从妹妹的安排。”

    宋寻月不知谢尧臣为何有此一问,约莫他是想弄明白自己王妃换亲的缘由,没做多想。

    谢尧臣听罢,冷嗤一声,将手里的字据还给了宋寻月。看来他揣测的没错,宋瑶月和他一起死后,也如他一般回来了。

    以前世宋瑶月对他的嫌弃,以及他对宋瑶月的冷待,她必然是不会再嫁给他,而换亲的理由他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日后的顾希文,会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权倾朝野,那顾夫人的位置,确确实实是宋瑶月一直以来想要的生活,有权有势,富贵且受人尊崇。她要换亲嫁给顾希文为妻,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宋瑶月,合情合理。

    如此一想,谢尧臣心情好了不少。

    他原本今晚准备了一杯鸩酒,打算送那蠢货归西,就是他刚才打翻的那一杯。幸好宋寻月抬头欲饮时,他看见了脸,否则险些伤及无辜。

    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可不想再被蠢货害死。谁知那蠢货竟然自己换了亲,倒是省了他许多事。

    至于宋寻月……谢尧臣看了她一眼,都是宋家出来的女子,想来也是个心气高的。这世间女子,大多渴望夫君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人之常情,他能理解。

    但他母妃不受宠,母族没落,兄弟们又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唯有安于现状,远离夺嫡,反倒能得善终。这已是身处皇权中心,他能为自己和母妃做的最好打算。

    他不觉得宋寻月能有什么不同,就算做了夫妻,时间一久,八成也会像母妃、宋瑶月、吴嬷嬷一般规训他,嫌弃他,劝他做些正经事,烦都烦死了,还是趁早疏远的好!

    左右宋寻月身体不好,前世便是因病而终,想必这一世也活不长久,在他府里放着便是,等她死后自己又是潇洒孑然一身。

    谢尧臣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清水,杯子刚抬至唇边,他正好瞥见站在塌边的宋寻月,她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若按她所说,她一直在继母和妹妹手底下讨生活,过得不大顺利。宋瑶月字据中也说,那穷秀才,是孙氏故意安排给她。

    若宋瑶月未曾换亲,这女子本可以苦尽甘来,成为享受富贵和尊崇的顾夫人。如今却连这点平步登云的机会,也被宋瑶月给抢了去。

    委实是……有点可怜。

    思及至此,谢尧臣放下杯子,无奈叹了一声,对她道:“坐吧,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你便是琰郡王妃。”

    宋寻月闻言抬头,眼里诧异的很。这、这事就这么过了?

    她预想中的发怒、责骂、惩罚,居然都没有发生?

    宋寻月一时有些发愣,反应了好半晌,方摸着塌边坐下。她没忍住看了谢尧臣好几眼,龙凤花烛暖色的红光中,他安静的在桌边喝茶,面上毫无怒色,神色舒缓平静。

    这一刻,她忽觉这传闻中的混世魔王,亲切极了!想那顾希文,可是杯子放置的位置不对他眼缘,都会发怒重罚的人。

    宋寻月心情松弛了些,她这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她不动声色的用喜帕擦了擦,对谢尧臣道:“多谢王爷宽恕。”

    听她声音极轻,音色甚是好听,谢尧臣不觉又多看了一眼,长得倒是要比他见过的很多女子都顺眼。只可惜,前后两世,于母妃安排的这桩婚事,他都不看好。

    他母妃虽封妃位,但当真是个愚善之人,那孙氏用尽心机为婚事诓骗她,她却还当孙氏是好人,一个劲儿要他娶孙氏的女儿,偏生他母妃还性子执拗,说不明白,认定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