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2 / 2)

    仪妃眼里噙满泪水,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很多年都不会再来见她,同她说话的意思吗?这和断绝母子关系有什么分别?

    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只有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她的一切,可他居然说几年都不会来见她!

    “谢尧臣!”仪妃怒砸椅子扶手,歇斯底里道:“你回来!你给我回来!”然而她的怒意,纵然盛大,却依旧像她这个人一样,似砸进大海的雨滴,动摇不了大海分毫。

    见谢尧臣全无回来之意,仪妃只觉心脏抽痛,她终是难忍心间痛苦,捂着心口呜咽出声。今日无论是对孙氏产生的怀疑,还是儿子给她的重击,都叫她心痛难忍,哭到不能自己,一时六神无主。

    蒋云无在这个时候进来,一见此情形,神色一慌,上前扶住仪妃的手,急道:“娘娘,您不能这般哭啊,伤身子啊!”

    仪妃只觉此刻的自己,像一棵全无依靠的飘零落叶,这若换成从前,她必定第一时间找人召孙氏入宫,陪她说话排忧。可现在……她只有蒋云无了。

    “云无……”仪妃哽咽的朝他伸手,六神无主道:“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方才自家殿下离开时,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蒋云无便忙按殿下的吩咐,对仪妃娘娘道:“娘娘,你已经惹恼了殿下,殿下什么性子,一辈子都来见你都有可能!您固执了一辈子,不如就听一次殿下的话!想法子探探孙氏的虚实!”

    仪妃眼珠在眼眶中乱转,显然已有动摇,这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况,蒋云无知道她是真的怕了,怕失去殿下!忙趁热打铁道:“娘娘,您若这次还不听殿下的话,您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殿下了!”

    仪妃眼底明显晃过深深的忧惧,但也同时下定了决心,转而泪眼婆娑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蒋云无将方才谢尧臣教给他的法子,伏在仪妃耳边,原样告知了她,说罢,蒋云无道:“您试试。”

    仪妃神色间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好!”

    蒋云无终是松了口气,道:“那臣这就去宋府,传召宋夫人,明日御花园相见。”

    谢尧臣同宋寻月离开荣仪宫后,顺道一同去勤政殿看望皇帝,刚去勤政殿的时候,谢尧臣自是因成鼎元的事,挨了皇帝一顿骂,但他认错态度良好,皇帝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解了解闷,夫妻二人赶在宫门下钥前,方才出宫回府。

    出宫的路上,二人坐在马车里,宋寻月便觉谢尧臣神色不对劲,只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盯着车窗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寻月本想着问问,毕竟今日在荣仪宫,他中途出去一次,送她出去后又回去一次,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等等,等他情绪好些再问。

    却不知刚回到王府,二人一进屋,谢尧臣便将所有人挡在门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认真道:“我有事跟你说。”

    天色已暗,而此时此刻的宋府中,宋俊坐在书房正中的椅子上,眼前跪着府里一大半的婢女小厮,而梅香和菊香,就陪在宋俊右侧,宋俊左侧,则站着两名常年伺候在宋俊身边的小厮,二人手持棍棒。

    宋俊的眼前,还放着一摞写满字的纸张,宋俊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眼堂下跪着的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开口问道:“这些年府里炭火都是你负责购置发放,说吧,大小姐屋里,每年到底给了多少?”

    第99章

    宋父:原来这才是孙氏的真面目?

    那妇人眼神明显有些飘, 她颔首行礼,回道:“回主君的话, 每年都是循例发放。”

    “是吗?”宋俊沉声反问。

    他记得几年前, 宋寻月和他说过几次炭火不够,但那时因为孙氏跟他哭诉过好多次,他以为是这孩子对继母心中不喜,故意拿此事掰扯, 他也去瞧过一次, 炭火确实被她藏在了屋里, 后来宋寻月再说, 他便再也不信了。

    不止炭火, 还有其他很多事,无论宋寻月说什么,他第一反应都是不信。两个女儿成亲后, 梅香和菊香, 隐约跟他提过一嘴, 但是他同样没放在心上,

    直到年初琰郡王和宋寻月回府,宋寻月院子被杂物占用一事,还有魏家上门讨要嫁妆,细细算了账,他方才觉出不对来。

    自魏家上门后的那日起, 他便没再去过孙氏院中, 趁十五之前休沐, 以及十五后, 每日放值回来, 他都在暗地里好生了解自己的府邸。从前后宅所有事, 都是交给孙氏操办,包括对府中下人的活计分配等等,他都完全没有过问过。

    花了一阵子时间,他方才了解明白,准备也就是在这几日,找个机会,好生过问一番。谁料今日一回来,梅香和菊香,便交给他一摞子手记,说夫人瞒了他很多事。

    他这打眼一瞧,委实惊骇,若手记上所写为真,那他这些年,可当真是错信毒妇,伤了自己长女!

    十七年的光阴,十七年的信任,顷刻间如山崩般地动山摇,惊讶有之,震撼有之,伤心失望亦有之,但就是因为被蒙蔽许久,这一回他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仅听信一面之词,须得好生查证!

    故于今夜,召府中众人,特来审问。

    宋俊目光从那妇人面上扫过,从一旁抽出一本账本,将其翻开,手指点点其上字迹,对那妇人道:“宝裕二十二年,魏家离京。这年冬季,府□□进炭火四万斤。夫人房中五千斤,我房中五千斤,两位小姐房中各五千斤,其余两万斤府中下人均分。前头几年,春暖后,斤数基本用尽,无有所剩。但从宝裕二十二年起,余下五千斤,之后几年,都能余下五千斤。”

    随着宋俊的话徐徐道出,那妇人额上明显冒汗,手指亦拧得泛白,不住抿唇。

    宋俊再次重重点点账本,看向那妇人,问道:“府中人口这些年无有添减,怎么凭空就少用了五千斤的炭火?这是从谁院中节省出来?”

    那妇人踟躇道:“夫人、夫人说须得勤俭持家,这些炭火,是从各处节省下来的。”

    若说勤俭节约,满府里这么些人,共节省出千八百斤还说的过去,一下省出五千斤,是谁生了天生体热的身子,无需炭火过冬吗?

    宋俊见这妇人还不说实话,对一旁持棍棒的小厮道:“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二人即刻上前,按住那妇人,棍棒立时落下,梅香和菊香在一旁静静看着。

    屋里很快传出那妇人的惨叫,重重的十几棒子下去,那妇人棉裤已是见了红,忙嘶声厉吼道:“说!主君,我说!”

    宋俊抬手示意二人先停下,看向那妇人,那妇人爬在地上,颤着手哭道:“是大小姐屋里,魏家离京之后,夫人便不再给大小姐屋里炭火。夫人跟我说,只要扣下大小姐屋里的炭火,每年剩下的,我就可以拿出去变卖两千斤,我、我一时财迷心窍,便应下了。”

    宋俊闻言闭目,深深叹了口气。

    当年宋寻月小小的跑来跟他说,爹爹,我屋里今年的炭火没给我时的场景,时隔许久后再次出现在眼前。

    宋俊痛心蹙眉,想起那么小的孩子,在每一个深冬忍冻,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宋俊忽地厉声道:“说!还有什么,都给我说明白!”

    宋俊为官多载,注重在人前的涵养,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发怒失态的说过话,众人皆是惊骇不已。

    那妇人身子一颤,立时倒豆子般说道:“除掉奴婢变卖的两千两,剩下的三千斤,夫人也叫奴婢帮着变卖,但是钱财都由夫人拿走。大小姐屋里的炭火都是银碳,在外头能卖出不错的价钱。夫人知道大小姐一定会告诉您,便叫奴婢在大小姐屋里藏了炭火,大小姐毫不知情,在您去查看的时候,由奴婢等人翻出来,这样日后您就不会再相信大小姐所言,我们便可安心得一条生财之路。”

    宋俊恍然明白过来,先叫宋寻月百口莫辩,孙氏再跟他哭诉一番继母难做,他就顺理成章的以为是宋寻月见不得继母,故意搞出来的小孩子把戏。

    还有后来,宋寻月拿着自己母亲的财产去变卖,被孙氏抓住后带到他的面前,宋寻月说是去买炭火,但是却被孙氏说成是这孩子心术不正,连生母的遗产都这般拿去挥霍,由此顺理成章的提出,孩子太小,不明是非,由她暂且帮着保管先夫人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