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2 / 2)

    谢尧臣轻声一笑,对宋寻月道:“新婚那晚盖头揭开,发现新娘不是她,我可开心坏了!多谢不嫁之恩!我以为孙氏母女同我再无关系,且我已经娶了你,孙氏一直以来算计的婚事没了,她还能继续算计什么?”

    谢尧臣感叹着摇头,徐徐道:“我可真是低估了此人的贪得无厌!我留下了本该属于你的嫁妆,孙氏费尽心机抓到手里的一切,就这般因宋瑶月的婚事付诸东流,我以为她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但没想到,她居然想拿回去。”

    宋寻月闻言一愣,疑惑着迟疑道:“她……她要怎么拿回去?”

    谢尧臣握着她手的手缓缓收紧,望着她的眼睛,眼底满是自责。宋寻月在他面上凝神片刻,忽地反应过来,怔愣道:“嫁妆返家,除非我死,她想要我命?”

    宋寻月因震惊而半晌未眨的双眼中,氲上一层泪水,缓缓从谢尧臣面上移开目光。

    孙氏想要她死?前世间接害死她还不够,这一世为了抢回本该就属于她的嫁妆,居然还想置她于死地?

    可大魏律法严明,便是谢尧臣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她一介妇人,她怎么敢?又有何途径取她性命?

    宋寻月眼底的泪意被恨意和愤怒取代,她眼中泪水消散,开始挖空心思的回忆,想找出哪里有什么异样不对之处。

    细密的在记忆里搜寻许久,她忽地想起今日谢尧臣在荣仪宫里的反常,单独出去一次,送她离开后又返回一次。

    还有今晚,回来后认真的跟她说有事跟她讲,开口便说起他的母妃,然后说到孙氏……

    宋寻月转头看向谢尧臣,想从他这里证实自己的猜想:“孙氏撺掇你母妃杀我?”

    谢尧臣深吸一口气,点头。

    宋寻月极尽嘲讽的一声冷笑,得到准确的答案,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拧着眉,细细想关于仪妃的事。

    当初柳如丝的事上,在审问出真相后,柳如丝曾私下跟她说过,仪妃娘娘心善,见她受苦,便很好心的收留了她,她已是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心善的人。

    便是谢尧臣也说,他母妃唯一的优点,是心善。可这样的人,为何独独厌恶她?只有一个理由,便是孙氏在父亲面前、在京中众贵妇面前给她立的那个歹毒模样,也立到了仪妃跟前。

    在仪妃眼里,她就和在父亲眼里一样,是个不记继母恩情,品性败坏,贪婪重利的钻营歹毒之徒。

    宋寻月再次看向谢尧臣,问道:“我可是已经度过死劫?”

    谢尧臣再次点头,解释道:“昨日孙氏进宫,说你撺掇魏家父子,上门讨要已故夫人的嫁妆,将生父算计了个干净。又在我母妃面前说道,说你连生父都这般对待,日后必然也会算计我。我母妃最看重的人就是我,中了她的圈套,准备了砒霜。”

    谢尧臣不敢停顿,一气儿道:“但好在,我母妃生性良善,便是小猫小狗她都见不得受苦,何况叫她杀人,她最终放弃了。姑且不说我母妃的性子,根本做不了这种伤人害命的事,便是蒋公公,为我考虑,也存了换茶的心,再不济,还有栀香试毒,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

    宋寻月腰背挺直坐着,静静听他说完,随后点头道:“原是如此。”栀香试毒,她确实看见了,看来谢尧臣一直以来的处处小心,不是没有道理。

    宋寻月看向谢尧臣,目光在他面上逡巡。

    仪妃到底是没有做,且她要过一辈子的人,也不是仪妃。眼下至关重要的,是谢尧臣对此事的态度,以及处理此事的方式。

    若于此事上,但凡他开口恳求,叫她原谅他的母妃,那么这一世,她就又没有夫君了。

    思及至此,宋寻月问道:“你如何打算?”

    谢尧臣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住宋寻月的另一只手,想将她身子拉转过来一些,但他明显感觉到,宋寻月抗拒,她身子僵硬,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根本不肯转向面朝他。

    谢尧臣心间骤然一疼,宛若针扎。前世母妃给他娶得宋瑶月,就害得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宋寻月,却又因她闹成这样。但凡母妃不是给他骨血生命的人,他都要怀疑母妃是不是他的冤亲债主,专程来讨债的。

    谢尧臣不再强迫拉她,松开了她那一只手,但之前便攥在手里的那只,他不仅没放,反而握得更紧,哪怕手心已渗出一层薄汗。

    他尽量以沉稳的语气,盖住自己心底的忧惧,对宋寻月道:“于观人观事,我一向认为论迹不论心。若论心,每个人在情绪最动荡之际,恐怕都生出过极其可怕的念头。这件事,若论最后结果,我母妃最终是没有做。但同样论迹,她糊涂愚蠢,受孙氏挑唆也是事实!她做还是没做,对你造成的伤害,只有后果轻或重的区别,而并非没有伤害。”

    就像现在,宋寻月都不愿转向他,这就证明她确实心有隔阂,他不能因为母妃最终放弃,就对此伤害忽视不计。

    念及此,谢尧臣认真对她道:“你无需原谅她,今后你不必理会她任何传召,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她或哭、或闹、或罚,所有这些可能出现的后果,我都会处理,绝不会出现半点痕迹在你眼前!”

    宋寻月僵倔了半晌的身子,忽地软和下来,她这才觉脊骨已经有些酸,不禁抿了抿发干的唇。

    她刚才,好害怕谢尧臣会顶着这张她心爱之人的脸,在她面前恳求她原谅仪妃,叫她为了他妥协,为了他包容忍忍他的母亲。她好怕自己喜欢的人,忽然变成讨厌的样子。但幸好他没有,他还是她的三郎……

    只要他是非分明,拦得住仪妃给她找麻烦,她就无所谓仪妃如何看待她。

    只是没想到,她这纨绔还挺公正,还挺是非分明。他没有为了讨好她,将他母妃贬的一无是处,而是清楚的说明白,最终的结果,是她母妃没有做。

    但同时,他也没和稀泥,觉得反正最后仪妃也没做,对她没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就别追究了。他反而是,清楚的判断出,并非没有伤害,只是后果轻与重的差别,所以明确的告诉她,不必原谅!这事事拎得清的思路,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谢尧臣叹了一声,眼睛看向远处的窗,语气间隐有些疲惫,道:“经历遭遇,性格智慧……多方面的原因,造成我母妃犯今日的错,但无论她有多少值得谅解的理由,错了便是错了!若这次再不给个教训,日后只会还犯糊涂,拖着大家一起万劫不复。”

    就像前世,直接害死他的是宋瑶月,间接害死他的就是自己母妃和孙氏。

    从谢尧臣语气间,宋寻月完全可以听出,他显然已是下了决心!他接着道:“母妃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就是我。从前我顾及她的感受,次次妥协,回回退让,也是时候叫她在我跟前妥协一回!我今日已经告诉她,近些年我不会再去看她,且也借蒋公公的口,给她下了通牒,再不听我的,这辈子我便当没这个娘吧。”

    他这个母妃,这性子,改是改不了的,他尚能左右的,就是她听谁的!听好人的话,大家一起好,听孙氏之流的话,大家一起完蛋。这次无论如何,他都得让他的母妃,以后老实听他的话!听宋寻月的也行。

    只是等过阵子天暖后,他带宋寻月离京,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母妃都要饱受思子之苦,不仅如此,想念他的同时,她还得日夜忐忑,时时不安,儿子是不是真的要和她断绝关系。

    她到时候,肯定会过得很痛苦,饱受多重折磨,但他必须狠下心,且不能给任何联系,只能叫她受着,直到她愿意彻底妥协,彻底听他的话为止。

    宋寻月听完这番话,更加感到意外,他居然还能赏罚分明?诚如他所言,他这个母妃,确实得给个教训!否则也忒容易受人撺掇!

    关键是他还能狠下心。大多数人,面对骨肉亲情,总是在关键时刻狠不下心,最后反而害了孩子或者其他亲人。

    别看仅仅是个能否狠心给教训的决断,她活了这么些年看得明白,但凡是对骨肉至亲狠不下心的人,大多眼光短浅,但凡看得长远些,知道后果有多惨烈,就不会在当下那一刻狠不下心。

    所以谢尧臣,还有点长远的眼光和谋算……这和她最开始以为的那个谢尧臣,还有前世听闻的那个他,当真是完全不同,对了他还会写诗。

    就在她盯着谢尧臣思量之际,谢尧臣岔开话题对她道:“你记不记得回门那日,我在你家放了两个婢女,是花字辈的。”

    宋寻月点头:“记得。”听寄春说过,她那些花字辈的姐妹,都是唯王爷之命是从。

    谢尧臣讪讪笑笑,对她道:“最开始放他们俩在宋家,只是想验证下,你跟我说的在家中的处境,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