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 何春生先跳下马车,回后院拿了轮椅过来。师爷和四个衙役紧跟着也跑了出来,看见被扶到轮椅上的赵凛时,都吓得六神无主。
妈呀,他们不会又要换大人了吧!
好不容易才吃饱饭……
几人要跟着进内宅,被何春生喝住了。赵凛被推到内院,陶御厨、两个婆子和两个马夫瞧见他这样也吓了一跳,全都围过来,也不太敢说话。
等人被赵宝丫推进了屋子里,陶御厨把何春生拉到一边焦急问:“大人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
何春生安抚几人:“没事的,就腿脚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外头的人打听,你们只管说腿断了。”
“那就好,那就好。”陶御厨还是不太放心,连着午膳和晚膳都炖了猪蹄给赵凛进补。
然而,他半夜起来小解时,却看到自家大人站在院子里。他以为自己眼花,等揉揉眼再定睛一看,人果然不见了。
陶御厨咕隆两句,回屋去睡了。
春寒料峭,冷夜星稀。赵凛一路到了云府,借着夜色的掩护翻进了云娘子的屋子。一跳进去,就瞧见坐在桌边喝茶的云娘子,以及她屋内三十个响马。
三十对一,两伙人对峙着,响马们浑身难受,又心痒难耐。想到吕勇和赵凛的吩咐又安耐住不敢造次。
见赵凛一来,像是找到了救星,纷纷围过来,一个个大当家的叫得热闹。赵凛嘘了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竹签道:“这里有三十根竹签,你们一一过来抽。抽中红签的,会被云娘子送到城里最大的牙行去,想办法把你们卖给其余十一个主事。没抽中红签的,赵府会出面把你们买去做护卫,听懂了吗?”
这三十个响马都是吕勇挑出来的,相对忠义又有把柄在赵凛手上的。
“听懂了。”其实不太懂,但不妨碍他们听话。
一想到要到十二商会搞事,这些人就很兴奋,但都想跟着赵凛。
三十个人挨个走到赵凛面前抽签,很快结果就出来了,抽到红签的十一人站一排。
赵凛解释:“抽到红签的人,好好在各个主事府上待着,把府上的地形记牢,在我们打劫前不要被发现。准备动手前我会让人提前通知你们,记住动手前别吃主事府上的任何东西,连水也不行。”
“其余十九个人等明日去了赵府再说。”
那十一个人羡慕可以去赵府的十九人,有些不甘心的捏着手里的红签。赵凛也看出来了,面容一肃,道:“你们三十人是我和二当家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你们每个人的任务都很重要,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和二当家的信任。”
三十响马顿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跟着云府的管家下去了。
云娘子看了全程,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等赵凛要走时,她才提醒道:“每个主事府上都有很多护院和打手,要想抢他们,您这些人恐怕不够。”
赵凛轻笑:“这你无须当心,等隔几日你就知道了。”
他交代完事情,趁着夜色又回去了,天蒙蒙亮时翻墙从后院跳了进去。才一落地,正好碰见抱着柴火起来煮饭的陶御厨。
陶御厨看看他又看看他屋子的方向,然后又揉了揉眼睛。睁眼,人还在!
赵凛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步履从容的踏着晨雾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走进去的……
冷风一吹,陶御厨狠狠打了个寒颤:是他自己疯了吧,大人明明腿断了,怎么走回屋了?
昨晚上的难道也是大人?
他恍恍惚惚煮完早饭,把饭菜端到赵凛屋子,又看他坐在轮椅上,脸色霎时变了:昨晚上和清早看到的莫不是大人的生魂?
宫里的老人说,生魂离体,将不久于人世!
他越想越担忧,瞧见何春生往外走时,慌忙把人拦住,拉到一边,把生魂的事说了。湿着眼睛问:“你实话告诉伯伯,大人是不是不行了?”
何春生有些无语:“没有的事,赵叔叔好着呢,你只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出一个月就能下地到处走了。”说着就加快脚步往外走。
“哎,春生,你去急去哪呢?我还没说完呢!”陶御厨跺脚。
何春生边往外走,边道:“赵叔叔嘱咐我同师爷去牙行挑些护院回来,荆州的贼人太多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多请些护院。”
陶御厨一听更不好了:大人肯定也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怕小小姐受欺负,在为后面的事情做打算呢!
他想着也不能为大人做什么,就每日三餐变着法给赵凛做好吃的。力图让他在不多的日子里,吃好睡好,心里舒坦些。
那头,何春生走出门,招呼师爷往牙行去。等上了马车,师爷小心翼翼问:“小公子,府里的钱不是救大人用光了吗,怎么还有钱买护院?”
何春生淡淡的瞧着他,瞧得他有些局促时,才开口:“赵叔叔的银子是用完了,我和宝丫妹妹手里还有点私房。你放心,你们的月俸是少不了的。”
自古以来,师爷和衙役不是正经的官职,月俸都是要靠县令自己掏腰包的。
师爷讪讪:“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何春生不再搭理他,等挑了十九个护院回来时,商会的十一主事全知晓了。几个主事又让下人把这事告知了庞太妃,庞太妃听到此事从软榻上下来,伸手把扒拉着她裙摆的波斯猫抱了起来,笑道:“那更好,十几个护院总要吃喝拉撒。通知下去,凡是赵府买粮油米面一律比城里的市价还要贵上两成,看他们那些私房钱还能撑多久。”
真是个蠢的:腿都断了,还请护院有什么用!
请‘护院’自然是有用的,在内能帮忙挖地窖,在外能护着赵宝丫和春生到处‘闲逛’。十二商会的人出门,总能看到赵宝丫拎着鼠笼子经过,还嘀嘀咕咕在和那些老鼠说话。
哎呦,赵县令这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原来也是个傻的。
只是他们还没乐呵多久,噩梦就开始了。
一个月之内,掌管粮油米面、食盐茶叶药材的廉、岑、薛,雷、贺、倪,六位主事的府里接连在夜里被响马洗劫一空。不仅钱财和书房的账本被抢了、摆在明面上之前的金银玉器也没了,连库房和门店里的那些粮油米面都不见了。
庞太妃大怒,把六家主事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往日优雅慵懒的姿态全无,等骂够了平复呼吸后,又质问:“你们都是死人吗?那么多护院府邸被人搬空了都不知道?”
六个主事低头,脸涨成猪肝色,弱弱的解释:“太妃,我们也不知如何,当天夜里全府上下都睡死了过去。让大夫查了当天的饭菜、糕点和水,都没有问题。而且那些响马好像很熟悉各个府上,进去了没有乱翻也没有打砸,就捡重要的东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