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茹接着道:“今日皇后也有提到,她说这次选太傅,除了考校诗书礼乐、兵法、策论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合太子眼缘,最后应该会由太子亲自相看,问询。太子本人,我也见过几回,性子怯弱,心思单纯。对一切花卉敏感,为人良善,喜好小动物,尤其是兔子……”
她娓娓道来,话毕,见赵凛一直瞧着她。轻咳一声问:“记下没?”
赵凛点头,突然反问:“陈尚书也在太傅备选之列,按道理,他当选太傅,对你岂不是更有利?”
陈慧茹:“身居高位不一定是好事,能力不足不会有好下场,我父不适合。”她看向赵凛,眼神肯定,“你比他合适。”
赵凛轻笑了一下:“这倒是你头一次如此肯定我!”
陈慧茹被噎了一下,继而反驳:“你错了,当初若是没肯定你我是决计不会嫁你的。这算是第二次!”
两人重逢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提起往事,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陈慧茹自觉有些失态,告别的话也没说,起身匆匆走了。
赵凛没动,食指和拇指碾着手上的茶杯,静静的抬头看向窗外凋零的树木。
当夜,皇帝听闻太子病了,果然又歇在了凤栖宫。王昭仪发了好一通火,把寝殿里能砸的都砸了,娇媚的脸上满是恼怒:“本宫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本宫没有孩子,永远争不过皇后去。”她想得很多,皇帝年迈,万一哪天没了,太子登基,她只有被惩治的份。
弄死太子也不现实,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怀上龙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倒是卖力,但皇帝不行啊。
等平复情绪,她让人去把秉笔太监冯乐找来。
她这边去找人,皇后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皇帝还在,皇后也不好走开,只是挥了挥手,让方嬷嬷先下去。
伸手正等着服侍的皇帝疑惑问:“怎么了?”
云皇后笑着摇头,走过去帮他脱去外衣:“无事,太子醒了,在问云亭侯府的小蜜儿什么时候过来呢。”她顺势把脱下来的衣裳递给婢女,眼波流转间继续道:“妾身瞧着蜜儿和太子年纪一般大,又能玩到一块,不若让两个孩子定亲,亲上加亲也算好事一桩。”
老皇帝听完蹙眉:“选太子妃是大事,需得慎重,这事以后再说吧。”接着转移话题,“太子已经不小了,不能整天想着玩,等他病好,该重新选太傅了。”
“是。”云皇后脸上带笑,心里却十分清楚。自从她父亲死后,兄长又病重,皇帝已然看不上云家。
她服侍老皇帝睡下,这边寝殿已经吹了灯。
偏殿里的太子却迟迟不肯睡,缠着大宫女碧罗询问:“白日来宫里的仙女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是谁家的?”他原本想问的,病症发得太急,都没来得及问对方就出宫了。
原本方嬷嬷不许碧罗提的,碧罗耐不住太子磨,见无人注意,俯身小声道:“是赵祭酒家的姑娘,叫赵宝丫。”
之后的几日,太子一直念叨着仙女姐姐。方嬷嬷同他解释:“赵姑娘只是碰巧找到了殿下,并不是什么仙女。”
太子坚持:“她就是仙女,她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还能听懂兔子说话,不是仙女是什么?”
“碧罗,你说是不是?”他看向碧罗,碧罗犹豫的看向方嬷嬷,对上方嬷嬷冷厉时视线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苏贵妃出事那会儿太子也才四岁,碧罗是苏贵妃指派给太子的,原本皇后容不下她,奈何太子瞧不见她就闹,她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见她不答,太子自顾自道:“反正她就是仙女!”
太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三日红疹就全褪了下去。第四日,皇帝下旨参选太傅的几位大人进上书房考核。
赵凛混在一堆六部的老头中间显得尤为突出,等待皇帝和太子前来的过程中众人也闲不住,开始嘲讽起他来。
“赵祭酒才多大年纪,就好为人师了?”
“赵祭酒如此威猛,别把咱们的太子殿下吓出个好歹来才是。”
“年轻人有的事机会,现下待在这合适吗?”
“赵祭酒才得了宣平侯的爵位,难道还想当太子太傅?一人身兼数职也不怕撑死?”
赵凛双手插袖,抱于腹前,含笑着回:“下官本也不想来的,皇上硬是要下官走这么一遭,下官也是无奈啊!”
一句话把几人气得七窍生烟。
他赵凛是被请来的,反观他们六个是抢着来的,这一对比,几人都有些难堪了。正待反击,外头就传来太监的传话。几人只得压下不满,正襟危坐。
上书房宽敞,老皇帝牵着太子入内,扫了一圈众人后才落座。等人坐定,七个人站起来行礼。
老皇帝摆手:“既然到齐了,考校就开始吧。”皇帝示意吴大总管把考题发出去。
这些考卷,六部前一天就凭借着自己的人脉拿到手了。都找自己的幕僚详细讨论过一番,结合皇帝的性子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他们坚信比之什么消息也没拿到的赵凛,这次太傅人选一定会出在六部。
他们偶尔一回头就瞧见赵凛蹙眉,这下更高兴了,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答题。
皇帝扫了一圈也看向赵凛,见他下笔迟疑,还在看着窗外的鸟雀发怔,眉头也不禁拧起。正想提醒他集中精神,一只麻雀飞进来,落在他肩头。
一旁无聊的太子突然就来精神,双眼发亮的一直盯着他肩头瞧。瞧了半晌,他凑到皇帝耳边小声问:“父皇,最后面靠窗的那位大人是谁呀?”
老皇帝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倒是耐心,同样小声回他:“国子监的赵祭酒。”
这下小太子的眼睛更亮了:赵祭酒,那不就是仙女姐姐的父亲吗?
难怪他招小鸟喜欢。
等答卷结束,皇帝看过卷子后分出甲乙丙丁四等,赵凛得了最此等——丁。
六部的大人幸灾乐祸:这下这厮该被淘汰了吧。
哪想下一秒,太子殿下道:“孤身体不好,启蒙晚,学问太好的教孤,孤恐不理解,就先选最末的一位当孤的太傅吧。”
六部的大人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娘的,要是选最差的,他们苦心积虑的偷考卷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