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78节(2 / 2)

折骨 步月归 2046 字 6个月前

    旦夕之间,连破两城。

    昔年为便于控制,并?未允许楚王去蜀地就藩,而择近选了鲁地,所以他起兵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瞒天过?海,更无从?得知他的?士兵都从?何而来。

    天边的?晨雾还没有消散。

    开城门的?士兵揉着眼,昏昏地登上城楼,下一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天与地的?交界之处,黄沙掠地,烟尘四起。宛若万马奔腾,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直逼京城。

    禁军与其在城外厮杀,鏖战数日?,渐渐不敌。此刻楚王的?兵马距离京城只余下不足百里。

    温襄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看着堂下众臣激烈交锋。

    有人主战,不能被打压了威风。

    有人主守,楚王大军奇袭,必然后继乏力?,只需坚守城池,便可?调援军相助。

    也有人说,楚王所说的?奸佞便是?贺虞,不如将他显出,以保太平。

    温襄断然拒绝:“贺掌印是?朕之肱骨,又是?治国能臣,朕不能没有他。”

    昔年的?太子?冼马、如今的?吏部给事?中谢庸痛心疾首:“陛下!如今已至旦夕存亡之际!若贺掌印真有报国之心,就该以死明志,不让陛下为难才对!”

    温襄言辞激烈:“他今日?要贺虞,朕给他了,若他明日?要朕的?城池,朕给还是?不给?”

    谢庸沉声:“人命与城池孰重孰轻?若他温兖想要我谢庸的?命,我给他又如何?”

    谢庸为人刻板刚正,一向被温襄所不喜,听闻此言温襄冷笑:“你倒是?一心为国,可?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忠君?下去领二十杖再来回话!”

    谢庸眼中含着悲愤:“臣肺腑之言,陛下为何不听呢?”他不再多言,踅身出门领罚。

    此后君臣又是?一番驳斥,温襄颓然道:“你们都退下,容朕再想想。”

    片刻后,他叫来身边的?大伴:“叫贺虞来。”

    贺虞走进乾清宫时,温襄正独自站在直阑窗边。窗边养着一只菩提鹦鹉,红白色的?翎羽,气宇轩昂地任由温襄抚弄着翅膀。这鹦鹉原本还是?贺虞献的?,除了□□细谷物之外,还喜欢嚼茶叶,会说很多吉祥讨喜的?话。

    看到贺虞,那鹦鹉抻着脖子?说了一句:“贺掌印!”

    温襄如梦初醒般转过?身:“掌印来了。来,坐。”

    贺虞恭谨地对他行礼:“陛下。”

    “朕等你多时了。”温襄说罢他亲自携了贺虞的?手,二人十分亲密无间的?样子?。

    乾清宫的?明间摆着六张楠木圈椅,温襄让贺虞坐下,叫了声看茶。

    “贺掌印耳力?好,外头的?光景你也知道。朕不与你兜圈子?。”

    温襄亲自奉茶与他:“昔年我为亲王时,不为父皇所喜,唯有贺掌印待我亲厚,数度帮我脱困。如今有敌当前,温兖欲行不义之举,不守孝悌之意,自有天下人来诛他。我心中待贺掌印之心一如既往。”

    贺虞接了他的?茶,却又不喝,在温襄殷殷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拿茶盏的?盖子?撇开上头的?茶末:“陛下信臣,臣铭感?五内。为今之计,可?派人自西北方向出京,以花火为号,调遣西北军速速入京。京中屯粮之数,足可?撑百日?,且京畿之城,河深墙高?,本就无惧逆贼。陛下不必烦忧。”

    温襄似松了口气:“如此甚好。”他的?目光落在了贺虞手中的?杯上:“可?惜了今年的?新茶,怕是?来不及送入宫了,这是?去岁的?云芽,倒也还入的?了口。掌印尝尝。”

    描金的?汝窑茶盏,端在手里可?以看见团团碧绿的?茶汤,纤细的?茶叶上下翻动着,极为旖旎动人。贺虞端着茶走到那只菩提鹦鹉旁边,将茶盏递到鹦鹉的?喙边。

    鹦鹉振翅,衔了一口茶水。

    几乎是?立时的?,菩提鹦鹉高?亢地嘶鸣一声,从?架子?上跌落下来,在地衣上挣扎数次,便彻底没了声息。贺虞用?鞋尖拨弄了几下鹦鹉的?尸体,它爪上拴着的?金色链条泠泠作响。

    贺虞回过?头,唇边的?笑意不停:“陛下,它怎么死了?”

    温襄眼中似有惧色,贺虞脚步不停,施施然向他走去,一进一退,直到温襄靠在了楠木大柱上。

    “陛下要杀我?”贺虞手中依然端着这杯茶水,茶盏中尚且冒着稀薄的?热雾,“不知臣究竟做错了何事?,才让陛下对臣下此狠手。”

    贺虞猛地将茶水向地上掷去,清脆的?碎裂声令人汗毛耸立。

    立刻有内侍在门口问:“陛下可?有吩咐?”

    温襄低声说:“无事?。”

    “杀了臣就能永保太平的?话,陛下尽可?取我性命。”贺虞冷笑。

    “是?朕……是?朕错怪掌印了。”温襄艰难道,“只不过?是?大臣们逼迫朕……”

    贺虞谦卑地扶起温襄:“臣是?陛下的?奴婢,就算是?陛下要臣的?性命,臣也得引颈受戮才是?。臣在司礼监等着陛下,贺虞的?命,陛下随时都能取。”

    不再理会温襄,贺虞走出了乾清宫的?门。

    他听不到风中的?厮杀,却可?以望见天边依稀的?黄土弥漫。

    数道花火直冲云霄,带着尖锐的?嘶鸣声,宛若金戈铁马一般。

    他掖着手沿着夹道一路向北,一脚踢开了芷柔宫的?门。

    芷柔宫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将宫门粗暴地拽开,温江沅正坐在妆台前用?铜黛画眉。

    温江沅的?美和?温昭明相反,她是?柔弱的?、易碎的?,细细的?柳叶眉花在她脸上,宛若春风迎面,如瀑布一般的?长发不曾挽起,静静地吹落在她身后的?地衣上。隔着铜镜二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