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亚男跑县城去了。
她准备找个工作,清清静静的过几天日子,她再也不想给人家当牛做马,却得不到一点点的尊重了。
可是,这年头连城里人都要上山下乡,她一个农村人,没有背景没有户口,谁要她?
于是不到三天,她那点骨气就泄气了。
她攥着兜里的十几块钱,再一次被工厂拒之门外。
没有人要她,没有人要一个穿着土气的农村妇女。
她的自强之路,就这么流产了。
她很伤心,又没有脸面回去,只得在城里游荡。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她没有伞,路边的店铺也不肯收留她躲雨,她只能找了个报亭,想避一避。
卖报的大叔嫌弃的打量着这个女人,不耐烦的催促道:“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让开,让开!”
朱亚男不想吵,因为吃亏的会是她自己,昨天被人拿棍子追着揍的伤还没好呢。
她不过是想去饭店里吃碗面,没想到直接被撵出来了。
今天也没比昨天好哪儿去。
她只得淋着雨往前走,试图找个躲雨的地儿。
可是非亲非故的,谁肯收留她呢?
最终她在雨里发起了高烧,虚弱的倒在了路边。
路上行人匆匆,或撑着伞或穿着雨衣,路过的自行车溅起脏兮兮的黄泥汤,没有任何人为了不相干的女人停留。
十几分钟后,下班回家的戚承光撑着雨伞路过。
他注意到了路边倒着的女人,虽然她的头发糊在脸上叫人看不清五官,但他还是走过来,探了探鼻息。
是活人!
那就得救人!
他赶紧收起雨伞,背着女人去了医院。
郝小娟正在供销社上班,今天下大雨,没有客人来,她便偷懒打个盹儿。
正迷迷瞪瞪跟周公研究怎么打毛衣,忽然电话铃响起,她抓起话筒,哈欠连天的喂了一声。
戚承光问道:“是骄阳公社吗?麻烦你转告向阳村的裴家,就说裴素素的大嫂怀孕发高烧昏倒在了路边,不过我已经送她去医院了,现在人没事,只是医生因为她怀孕,不敢用药帮她退烧,麻烦你让裴家的家属过来,给她敷敷毛巾,物理降温。地址是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1034,要快,我只能请半天假。”
郝小娟忽然来了精神,问道:“你是?”
“我……我叫什么不重要。”戚承光不想自报家门。
郝小娟却坚持:“那不行,你不告诉我你是谁的话,裴家人怎么信我?”
也对。戚承光便如实告知了。
郝小娟恍然,原来是戚承光啊,还真是个滥好人。
她挂了电话,犹豫再三,还是回去通知了裴大志。
下大雨,地里没法干活儿,裴大志正在家里用玉米皮儿编篓子。
看到郝小娟冒雨回来,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想岔了,他以为是朱亚男没脸没皮自己去找老四媳妇求情的,结果不是。
他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过问这个女人的死活,可是她怀孕了。
造孽。
他就不该给她机会!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裴大志叹了口气,丢下手里的活儿,去房里取钱,冒雨赶去县城。
戚承光见到裴大志来了,赶紧拿起雨伞,准备走人。
裴大志叫住了他:“你的钱——”
戚承光垫付了医药费,不过他没想问裴大志要钱。
现在裴大志主动给他,他便收了。
转身出去的时候,裴大志再次叫住了他。
问道:“听说你结婚了?”
“嗯……”戚承光杵在门口,握紧了雨伞,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裴大志也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帮他做决定,他不想动脑子了。
于是他问道:“娶一个不爱的没有感情的女人,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起码我没有见过。”戚承光没有回头,这问题太刁钻了,这不是扎他的心吗?
裴大志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没见过。当初我就不该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