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尿布落入盆中,溅起一大片污水,像极了她再干净不了的人生。
裴素素没说话,她不是来评判魏鸣凤老子的清白问题的,她是来处理强jian案的,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所以,她在等师翱撬开魏鸣凤的话匣。
师翱沉默了很久,就这么跟魏鸣凤四目相对。
说实在的,他对魏鸣凤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可怜。
至于当初她算计相亲的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年,费尽心思接近他的女人并不少,而每一个,都被他那个虚假的妹妹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多一个魏鸣凤不多,少一个魏鸣凤也不少。
他那时候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个被强jian后嫁给强jian犯的初恋。
现在,魏鸣凤走向的,不就是跟他初恋一样的,也跟无数受害女性一样的老路吗,他看不下去,本能的想伸手拉一把。
哪怕只是为了内心坚守的那一份正义。
于是他斟酌再三,说道:“我小姑举报你们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不过我想,组织上可能会一时误判,但不会一直误判。如果你们家真的问心无愧,那你坚持寄送材料就行,总有一天会被看到的。”
魏鸣凤没有说话,她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打人的冲动,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会啊,虚伪。
师翱不在乎她的目光,继续劝道:“但我还是想纠正你一点,你算计相亲,确实不犯法,可是你算计得来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同样,算计来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的。”
魏鸣凤瞪着他,很想抓花他那张好看的脸。
他不在乎,继续畅所欲言:“我觉得你还是要正视一下自己的问题,如果你没有算计,如果你跟其他人一样正常出席,在我继续跟平时一样当逃兵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海家母女也不会因为你的搅合,率先对我爷爷发起举报。那么相对应的,我小姑在收拾他们的时候,也不会顺带把你们给一起举报了。”
魏鸣凤扬起的手落下,她并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
师翱叹了口气:“世上的事都是这样的,环环相扣,半点不由人。你的算计带来的破坏力,是没法在当时看出来的,但却在事后给你重重上了一课。你可以觉得你们家被举报的具体内容有失公正,但是你们全家被举报,这件事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要区别看待。”
魏鸣凤握紧了双手,不想承认。
这并不重要,师翱一向有自己的主张。
他善意的提醒道:“正视自己的问题,真心实意的对待别人,别人才不会迁怒于你。我想我讲得够明白了,不过如果你坚持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你全程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师翱转身,准备去门外等着。
他知道,裴素素还有话要说,天已经黑了,他得送给她安全的回到家里才行。
这是一个大哥,在弟弟无法到场时,唯一能对弟弟履行的责任,那就是保护好他的妻小。
他堂堂正正,不怕别人胡乱发散。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魏鸣凤叫住了他:“我只问你,你有没有瞧不起我?”
“我可以明确回答你,算计相亲的事,我确实很反感你。但对于你现在的遭遇,我不会瞧不起你,相反,我瞧不起的只有那些趁火打劫的罪犯。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再说了,你有什么笑话好看的?你过得好,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打击报复我们。我们只是来伸张自己心中的正义,仅此而已。”师翱说完,便出去了。
裴素素安静的等着,等到魏鸣凤颓废的坐回小板凳上,她才劝了一句:“前几天公社组织去看的电影,你去看过了吗?”
“哪一部。”魏鸣凤双目无神的看着盆里的尿布,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裴素素抓了个小板凳坐下,尽量不让魏鸣凤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她平视魏鸣凤的双眼,提了个名字——姐姐妹妹站起来。
说罢,她便不吭声了。
魏鸣凤不是个蠢人,她知道裴素素想表达的是什么。
姐姐妹妹站起来,是一部取材于现实的电影,里面的角色,都是曾经被践踏被欺辱的可怜女人。
新中国成立后,组织上不但没有歧视她们轻慢她们,相反,组织上积极的对她们伸出援手,帮她们治病,给她们安排工作,鼓励她们站起来,靠自己的双手,挺直了脊梁活着。
那些妇女都是被拐卖被欺骗被生活逼迫,才走上了出卖身体的道路,她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是人人可以唾骂轻贱的存在。
可是咱们国家给与了她们尊严。
而她魏鸣凤呢?
她又何尝是自愿跟那个狗男人发生关系的呢?
她与电影中角色的区别在于,她们尝试过逃跑和反抗,而她,居然默不作声的,想忍下这份屈辱。
她还不如她们的觉悟高呢。
所以,魏鸣凤听到这个名字,便移开了视线。
聪明人对话,就是这么简单,裴素素想说的话她都懂。
可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裴素素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你不会以为以你现在的处境,还能有闲钱寄送申诉材料吧?别的不说,这孩子你养得起吗?”
魏鸣凤不说话,她没办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