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鹭下脚小心翼翼,她的手刚触到祝如疏房间的门,微微停顿,她扶门,心如雷捣,做了个吞咽动作,再深呼吸几次,才敢缓缓推开门。
从水仙阁至林鹭住的风月菀要路过祝如疏的庭院,那时盈盈月色如同给这处套上了无比荒凉的滤镜。
祝如疏的门前铺满了鹅卵石,那一颗颗饱满分明的鹅卵石冰冷生硬,铺满月色。
她想起方才顾欢颜在身侧小心提醒她。
“这里便是祝师兄的住处,祝师兄往日里不会同我们一起操练,当然师妹若没有十分要紧的事,能尽量不去寻祝师兄就千万别去。”
顾欢颜的提示分明还在耳边,但是谁又知林鹭偏偏又是个偏向虎山行的性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恰巧风乍起,迷了眼,她眯起双眸往里面一看。
祝如疏正在拂袖写字,窗外的月色冰冷铺进屋内,他身旁点了一盏料峭小烛灯,烛火随风起舞,似乎刹那间便会被月色扑灭。
林鹭踩进屋内,祝如疏都未曾抬起头看她一眼,也由着风抚他苍白的袖口。
看上去有些自虐般的薄凉和漠然。
第8章 摆谱
这样冷的天气还开着窗,风是冰冷的,祝如疏苍白的手风中翩然起舞,犹如一只无处落脚的蝶。
风吹起他身边的白纸,雪色衣襟,还有眼眸上遮盖住双眸的白布,衬着他犹如洁白、不染世间污浊的碧玉,多了几分遒劲又仓促。
只有他手中握住的笔尖是墨色,还有如瀑青丝也是墨色,与那白交叠缠绵。
林鹭说不上来,只是眼前这幕让她看晃了神。
谁又不爱看美人写字,况且这美人还偏偏抬眸对她一笑。
这么一对比起来,林鹭觉得原主后院中那些美人算不得什么。
虽说祝如疏这么一笑煞是好看。
却反而将她从晃神中牵了出来,周身犹如被泼了冰冷的雨水,瞬间清醒。
“师妹有何事?”
他的声音温和,偏生林鹭又想起在山下第一次碰到他时这人的面孔,她告诉自己不能被所谓的皮相迷惑,尤其是面对祝如疏这般会演又爱演的人。
林鹭轻手轻脚往屋内靠了靠。
说是屋内,实则四面窗户都开着,犹如四处漏风,偏生这人站在那风中,不露一点畏惧,反而对她莞尔一笑,好似冷风未曾吹到他身上。
“师兄好。”
林鹭眉毛一弯,语气微微上扬,若是想演,她林鹭是没在怕的。
祝如疏只抬头一瞬,不语,便又低头继续写字。
林鹭也没闲着,她屋内放轻脚步稍微逛了一圈,她发现祝如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床和寻常桌子都没有一张。
似乎只有漫天飞舞的字画,和一张供他写作的书桌,纸笔砚以及倾靠在一旁的盲杖。
多少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了。
正常人哪有不睡觉不休息的。
再说为何她在屋子里转了这么久,祝如疏却没有再问她进来是做什么的,也未曾说些什么别的,反而还在不慌不忙写着字。
全然当作屋子里没有她这个人。
林鹭主动凑了过去。
“师兄在写什么?”
按理来说,祝如疏那般谪仙的容貌,自然写字应该也不会差,毕竟一手好字可是美人标配,再说古代讲究字如其人。
林鹭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僵在原地,这哪里写的是字,她将自己刚刚说的都收回,还好没有先开口昧着良心夸祝如疏。
祝如疏的字歪歪扭扭,笔画像是交叠涂抹上去的,如同鬼画桃符。
上一次看到这种字迹,还是几岁大小孩儿在墙壁上乱写乱涂乱画来的。
林鹭感觉祝如疏写字有些对字不礼貌。
但是她不敢说。
其实写成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祝如疏眼盲,估计大字都不识几个也是正常的。
林鹭想不通为何祝如疏非要去为难自己。
只是她觉得这大概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时机,任何事都讲究一个投其所好。
她恰巧大学修过书法,还会写几个大字,虽说可能写得不怎么样,但是糊弄眼前这个瞎子还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她凑上去,温热而纤细的指尖细细包裹着祝如疏。
再小心翼翼抬眼看他。
她想教他写字。
林鹭刚一触上祝如疏的指尖便被冷得一颤,果然这风吹着他周身都是屋外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