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笑着应下:“三姐,黎荞这个人虽然心好,但账一向算的分明,他和大哥也是这么算账的。你和俩孩子安心拿工钱。”
黎大山闻言,立马点头:“三姑,我小叔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亲兄弟明算账,你和他是亲姐弟,那他肯定也是明算账。”
他叭叭叭的将黎荞给了他家麦芽糖生意之后还还几十两银子甚至非得加上利息的事说了。
还提到之前黎荞卖鱼租用他家的板车非得给鱼当租金的事儿。
黎春桃也劝,之前她爹当这新房子的监工,念着黎荞挣钱不易,只愿意拿和其他工人一样的工钱。
结果黎荞面上应了,等房子盖好之后,却是塞给她一个大红包,说是庆祝新房子顺利竣工。
总之一句话,在黎荞这里,所有的账都算的清清楚楚,每一笔都不糊涂。
他想给的钱,最后都给了出去。
“这……”
黎菽嘴巴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小弟如今的性子竟是这样的吗……
“三姐,就这么定了,快吃饭快吃饭,早饭后还得腌鸡蛋,咱们得快些,不然今天做不完这活儿,今日绝对还有人来送东西。”
黎荞又招呼黎菽别发愣,赶紧吃饭。
提到干活,黎菽不愣了,她晕乎乎的点头,然后继续吃饭。
低着头,她鼻子有些发酸。
这次她和俩孩子之所以能从隔壁县走到平城,是靠着上次她爹娘去探望她时塞给她的五十个铜板。
她把这铜板藏到了田地里,这才没被她婆婆搜出来。
若是没这五十个铜板,那她被休了之后,得带着俩孩子步行回平城。
大冬天的,路那么远,她们娘仨能不能成功回来,那还真不一定。
眼下她身上身无分文,前路无光,黎荞不但不再埋怨她害死了爹娘,还给她开那么高的工钱,她百感交集之下,真的无法控制眼中的泪。
嚼着口中带着肉沫的粉条包子,她吸了吸鼻子,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
她和俩孩子都吃上肉了,还马上要拿高工钱了,哭什么哭,这会儿应该笑才是!
黎菽的情绪变动,饭桌上的几个大人自然都看到了,但很明显黎菽不想被人安慰,于是他们便说起了其他事儿。
很快,早饭结束。
在腌鸡蛋之前,黎荞将黎菽身上的休书要了过来仔细查看。
按照大盛的律法,男人在婚姻中享有绝对的主动权,男人若是厌恶了自己的妻子,那不需要走任何法律程序,只需要写一封放妻书,便可以解除这段婚姻。
黎荞此时手里拿着的便是黎菽的前夫宋石头写的放妻书。
宋石头是一个木匠,当年他随他父亲来平城这边做工,结果刚进平城钱袋子就丢了,写有主家信息的纸条也丢了。
父子俩饿极了,恰好黎菽去县城打探几家私塾的情况,黎菽看他们父子俩可怜,便把自己的窝窝头给了他们。
黎菽长的很好看,与原身有几分相似,宋石头在那个处境下,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宋石头找来了三柳村,非得娶黎菽为妻。当时他一张嘴巴好似抹了蜜,再加上他也有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最终,黎菽嫁去了隔壁县。
但黎菽先是生了宋招娣,又生了宋小草,没能为宋家生下儿子。
于是,黎菽和俩孩子在宋家的待遇急速下降。
后来就是宋石头找了村子里的寡妇,那寡妇给宋石头生了个大胖儿子,还要宋石头娶她。
宋石头答应了,于是黎菽就被休了。
眼下黎荞手中这张放妻书上,明确写了宋石头休妻的原因:
无后。
最后还有时下休书的标准句式:恐此后无凭,故立此约为证,今后各自婚嫁,永无瓜葛。
当然,因为宋石头不识字,所以这封放妻书是找人代写的,上面摁有宋石头的手印。
盯着无后这俩字看了几眼,黎荞将这张休书收了起来。
他没有还给黎菽,而是由他自己收着。
不过,宋石头忘恩负义,他想带上黎家的男人去宋家狠狠教训宋石头一顿,让宋石头一家子过不了这个年。
黎菽听了他这话,立马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还摆着手:“别别别,别去。”
“三姐,他把你和孩子折腾成这样,你能忍,但我忍不了。大哥肯定也忍不了。”
黎荞一脸严肃。
“不是忍不忍的事儿,现在咱家的日子这般好,我怕他又反悔。”
黎菽指着黎荞身上崭新崭新的棉袍:“宋家人可精了,他们知道你从前是什么性子,现在你穿这样的衣服去,他们肯定会多想的。”
“你做出来的粉条在全县都有名,若他们跑来打探,那一下子就能知道你挣了不少钱。到时候他们贴上来,咱还得打发他们走。”
黎荞:“?”
他眸子睁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