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他觉大王子死得轻松, 对其?他幸免于责难的阴谋参与者更是恨意未消。

    他素来?都是用面具把自己的性格区分开, 戴上面具时可以肆意由情感主导行?动,摘下面具面对李桐枝时, 则需保持住冷静。

    只是现在的他尚未获知她坚持离开自己的缘由, 虽然确认过?她对自己感情依旧,但心中到底存着个疑影,自控能力难及从前。

    忍了?忍, 贺凤影还是遏制不住烦躁地骂道:“燕兰的大王子会把念想打到你身?上,多半是他出的主意。借着一点亲缘关系哄你的信任, 实际就是个无能的吸血水蛭,利用了?你母妃,又想利用你!”

    他的声音冰冷, 仿佛刑讯拷问?时的口吻, 足以令见识过?他手段的诏狱凶犯心神俱裂。

    可李桐枝有?恃无恐, 清楚他不会伤害自己, 没生出丝毫畏惧想法。

    她本来?正内疚自己对母妃了?解太浅,恼怒母妃的家里怎么能主持这等下作的事情, 连母妃画作的署名权都剥夺。

    闻听贺凤影的斥骂, 轻轻仰首看向他。

    瞧见他皎如明月的面容染上愤怒的色彩,明明五官精致如庙宇中最受信徒爱戴的神像, 却做不到神像的无悲无喜,仿佛下一刻就要执屠刀杀戮。

    有?他比自己更生气, 她就不那么生气了?。

    她怔愣了?一瞬,觉得这幅玉面修罗的模样?很适合绘画下来?,所以又仔细多看了?好几?眼,牢牢记在心里,当作日后能画的主题。

    恶兽稍稍抒发情绪,准备收起吓人的獠牙,未料还被她用柔软的小手捧在面颊两侧,娇娇说:“你再?凶一会儿,我没观察完。”

    贺凤影彻底没脾气了?,但还是得证明一下自己的不满。

    他捉住她的手腕,轻咬了?口她的指尖,连个印儿都没留下,抱怨道:“你这个笨蛋认贼作舅,不听你的。”

    “我没认他。他之前出使大衍,被我听到了?他不喜欢我和?我母妃,我当然也不喜欢他,不会认他,只是简单顺着关系叫。”

    她嘟嘟嘴唇,道:“现在知道了?他抢走?我母妃的画当作是他的作品,更不会认他——你说得对,他的确不配我叫舅舅,以后若是再?见到,我就叫他水蛭。”

    一边说,她一边很认真地给自己点头,像是在加深印象,下次见面用上这个骂人的词汇。

    贺凤影想象到这个场景,短暂失语。

    他再?恼恨,还是有?底线分寸,不会在她面前骂肮脏的俚语,污她的耳朵。

    况且毫无攻击性的小姑娘说什么都算不上辱骂。

    不过?李桐枝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见上那个血缘关系上的舅舅了?。

    毕竟就算他没能亲手处置掉燕兰使团剩下的其?他人,依长公主的性格,在得知他们试图哄骗走?李桐枝后,也不可能容他们活下来?。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否定李桐枝的想法了?。

    他平复心绪,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扶着她安稳登上购置不久的马匹,随即跨坐到她身?后,拽住缰绳,脚跟轻踢了?踢马腹,带她入境燕兰国。

    骑马比起乘车来?说,行?动更加方便。

    在距离下一个休息点路途不太远的情况下,是更好的选择。

    贺凤影控制着马速,李桐枝没感到太颠簸,悄悄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侧首打量起燕兰国接壤大衍的地区。

    她先前所见的大衍边城,落后却热闹,别?有?一番滋味在。

    然而通过?几?乎无人看管的燕兰边防后,入目所见的景象仅剩下一片荒蛮。

    行?商来?往频繁,黄土道路勉强平坦,只是马行?过?时,还是会扬起淡淡尘土。

    道路两侧的尖刺灌木丛,因从来?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

    部分肆意把会划破人肌肤的尖刺枝条直直伸向天空,部分则被马匹或车辆碾压在地,青绿色的汁液渗入泥土。

    更远处,一棵枯死发黑的巨树在树干中部烂出一个大洞。

    藤蔓看起来?无害地攀绞在巨树树干,可联想到巨树的枯死多半就是被它掠夺去养分,便展现出无声的残酷来?。

    树旁,食腐的黑色乌鸦聚集在野兔腐烂了?一半的残尸上,因马匹经行?的动静受惊扑腾翅膀飞起,用喑哑的嗓子恶狠狠叫了?好几?声。

    有?点被吓到的小姑娘不敢继续探究周遭平静景象下都埋有?怎样?可怕的真相,连忙把视线收回,身?体靠进贺凤影的怀里,好汲取些安全感。

    贺凤影感受到她的动作,低眸看了?眼她的神情,安抚性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别?怕,我在呢。”

    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望见人烟。

    燕兰很小,国内一共只有?三座城,距离大衍较近的这座城,皆是平民居住。

    由于与大衍商人接触频繁,这里的风气倒算得上是三座城里最开明的。

    街道上的可以见到三三两两身?穿不起眼灰褐色服饰的女子行?走?。

    但观她们垂首行?色匆匆的模样?,能知身?处之地到底还是对女子限制很多的燕兰国,开明也是相对另外两座城。

    贺凤影在客栈前勒停马匹,抱小姑娘落了?地。

    李桐枝初时还怀着点新奇心,想要看看燕兰国与大衍的不同,但很快这点心思就消弭。

    她穿的是一身?形制裁剪简单的鹅黄衣裙,在大衍地域,多数时候只是因为出众的样?貌,被路人善意多欣赏几?眼。

    然而到了?燕兰,单是因为裙子的明丽颜色,就引来?许多燕兰当地人的关注。

    他们甚至驻足,上下来?回地扫视她,神情晦暗,不知心中在如何批判她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