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下眉睫,从茶水中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惊愕的双眸。
倒影渐渐模糊,耳边响起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夕月,听说这朵若阳花有多少片花瓣,证明你的身上背负着多少条人命哦。”
“你要不要自己数一数?”
“不如父亲帮你数吧,你的母亲、李婆婆、小圈、最后是你的父亲,还有一片,唔,你还会再杀一个人……”
“你看看,这多么丑陋啊,可不就和你的存在一样。”
沧夕月突然有些恍惚,他想到自己曾在无数个夜晚,用小刀狠狠捣烂这个印记。明明次次弄得血肉模糊,但伤口总会奇迹般地恢复,那朵刺眼的花,也一次次恢复如初。
随着年龄渐长,他也知道这花不可能像父亲说的那般邪门,大抵是普通的胎记罢了。
但儿时耳边留下的诅咒,时时刻刻萦绕着他,他想从这朵花的诅咒中逃开,却发现早被父亲的话语缠住了手脚。
而现在,是不是脱逃的好机会呢?
“沐暮。”
沧夕月怔怔地看向沐暮,目光复杂,竟带着几分不明不白的期望,“那你觉得……这印记会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什么?
代表谁会升仙啊!
但沐暮不能说,她想了想,隐去了重要信息,含糊地说道,“我想,大概代表着什么好事吧。”
沐暮声音轻软,却清晰地落到了他的心中。
果然等来了全然不同的答案。
仿若在他一直直行行走的道路上,突然又多出了另一条路。
而这条路,是他想要的出口。
沧夕月心思缜密,自然看穿沐暮说的话虽有藏掩,但没有骗人。
至少证明好事二字,是发自内心的。
沧夕月眉睫轻颤,目光微微有点失神,轻声道,“怎么办,终于等到想要的回答了。”
沐暮没听清,“什么?”
“……没、没什么。”
沧夕月轻轻吐了口气,缓缓抬起头,冲她弯眸一笑,“只是感到有点高兴。”
对上这笑容,沐暮一下子有点恍惚。
这笑容不如他平日习惯性的温润笑容,而是真心实意的,眉梢唇角都带着满足的动人笑意。
是有点好看。
沐暮张了张唇,不懂要说什么时,沧夕月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关于天光的印记。沐暮实在好奇的话,去找天光问清楚就好,我想你与他的交情,他会欣然告知你的。”
“对了。”
沧夕月想到什么,说:“看完之后,不如到时候告诉我吧?”
“告诉什么?”
“我和天光身上的印记,你会更喜欢哪一个,怎么样?”他似乎已恢复了往日的惬意姿态,同她开起了玩笑,“从美学角度。”
“……好奇怪的评选比赛!!”
沧夕月轻轻掩盖唇笑了出来。
沐暮无奈地吐口气,既然沧夕月也记不清沧天光的印记,也只能到时候自己去查清楚好了。
接着两人又有一言没一答地聊了几句,直到夜更静了,沐暮意识到时间,便催促着沧夕月睡觉。
沧夕月轻声答道:“好,添完烛油就睡。”
接而他起身走到桌边,检查烛盏。
沐暮自然而然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摆弄那盏烛火,看着看着,和上次一样,有股困意袭来,神志也慢慢涣散。
沐暮哪里知道,纵然失去法力,他仍有其余的催眠方式。
在心中算好了时间,沧夕月回过头,发现沐暮果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他低眉一笑,抬手将烛盏熄灭。
屋内暗下,能让沐暮睡得更香些。
沧夕月在她对面坐下,单手扶桌,另一手抵着额头,安静地看着她。
不一会,竟有一条银色的蛇尾慢慢从桌下爬出,最细的末梢赶上沐暮的手腕粗,尾巴尖正轻扬地翘着。
证明尾巴的主人——沧夕月此刻心情不错。
他下摆下的双腿已全然消失,只剩一条银白的蛇尾,在夜色下,蛇鳞泛起了淡淡的光泽。
面对这诡异骇人的事情,而他本人似乎对这接受良好,只是看了眼,淡淡感慨了句,“原来人体也会根据书中角色而变化么。”
譬如他是蛇妖,自然也会有蛇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