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节(2 / 2)

    徐瑾瑜随后才慢悠悠道:

    “阁下可还记得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谓苛政猛于虎,若是治民以严刑治方见成效……乃是为官无能。

    吾曾于南疆,见一位太守,他爱民如子,百姓敬他如再生父母,此方不负父母官之称。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靠的是教化之功,而非严刑苛政。如若百姓人人都有衣穿,有粮吃,又有多少人愿意违法乱纪?”

    徐瑾瑜顿了顿,想起争辩之始,直接引其而用:

    “方才听诸位讨论第二场之判语,大旱之下,老者要拾穗果腹,若依阁下之法,严刑加身,焉有命在?”

    李守言闻言一时语塞,但随后又目露惶恐:

    “那我的答卷……”

    徐瑾瑜没有多言,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慢吞吞的朝前走去。

    考前的这场风波并未扩散,只有少数人心态不稳,徐瑾瑜照旧来到了自己的号房。

    因为考棚被重新布置的原因,徐瑾瑜不用担心下雨,只是看着屋外的空地,微微失神。

    他觉得现代有句话很有道理,学历只能筛掉学渣,可筛不掉人渣,科举亦如是。

    倘若李守言这样的人入朝,真派其驻守边疆,治理百姓,如今宁锦两州焉在否?

    ……

    会试第三场,在一阵钟声后,正式开始放题。

    按照常理,这第三场应当是三场考试中最简单的一场,毕竟考生们经过前两场考试,已经都精疲力竭,若是再行施压也无法得出好成绩。

    然而,作为头一届被改善了条件的考生,主考官本着身体不受苦,那就脑子受苦的原则,又一次提高了难度。

    于是,这场景庆二十六年的会试题例成为此后大盛朝在内的,难度最大的一场科举!

    本场考试共有三题,从题目上大大的减轻了考生的压力,但要是考生从这一刻开始高兴,那就高兴的太早了。

    这三道题,没有一道是白出蹭分的,每一道题目各种杂糅,比如明明是时务题,但需要考生以四书五经中的经文起题作答。

    听起来很简单,可是时政之事又哪里有简单的?

    以经文起题,便意味着作答文章的整体基调也随之定下,这对于那些习惯于用辞藻华丽来掩盖自己内涵不足的考生来说,又是一大灾难。

    徐瑾瑜记下了题目后,便垂眸在脑中仔细构思,不得不说,也就是大盛对于会试选录没有固定人数,否则主考大人只怕都要完不成业绩了。

    这三题,考的不仅仅是考生对于时务的关注程度,还有考生对于四书五经的倒背如流、释义的了解、变通能力等都做出了较高的要求。

    不过,这样的题目,徐瑾瑜在看过历年考题之后灵感大爆发,也在五三中曾经出过十道,还曾经与山长和先生们讨论过这样的题目应该怎么作答。

    是以,就在不少考生抓耳挠腮,毫无思路的时候,徐瑾瑜已经思路清晰的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无法安寝。

    徐瑾瑜早早写完了一道题,第二题也已经胸有成竹,构思妥善,明日约莫在晌午前便可以写完,这才枕着手臂进入梦乡。

    三日的考试一晃而过,难得的会试考场的气氛是一日比一日低迷,考生们都没有心情去想科举结束后的美好生活。

    难!

    太难了!

    难的他们都想哭了!

    倒是零星几个京师学子却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曾经,徐解元的五三折磨的他们死去活来,可也正是因此,他们现在做起考题虽然不能说是信手拈来,可也知道如何取题。

    要是说其他考生被难哭了,那他们就要感动哭了!

    他们被五三折磨了那么久,现如今终于轮到别人被折磨了!

    会试的最后一场考试,倘若每间号房都能开启上帝视角,那定是众生悲喜,尽在眼帘。

    与此同时,副主考这会儿正与主考官在屋子里拍桌子,吹胡子瞪眼:

    “我的好大人,您自己看看您出的这是什么题目?这让那些学子作答,到时候会试取中几十人,您让大盛这么多州府的面子往哪儿搁?就是圣上那儿也说不过去啊!”

    “这题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本官觉得很好嘛!”

    副主考直接眼睛都瞪圆了。

    好家伙,您觉得很好,那您要是觉得不好,那得是多难的题目?!

    本次主考官乃是圣上亲自指定的礼部尚书与右副都御史二人,兼主、副考之责。

    这会儿,礼部尚书被其一通质问后,也是悠哉的喝了一口茶水:

    “你啊,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题嘛,不管是前朝还是民间,都有例子比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再说,开考前,圣上言明要公平公正,可圣上既然垂怜考生肉身之苦,那便少不得要找补回来了。”

    礼部尚书如今已经一把年纪,白日里若不是时时喝茶提神,早就迷迷瞪瞪的睡过去了。

    可说这话时,其那双眯眯眼精光乍现,让右都御史将信将疑的问道:

    “您确实不是因为当年您科举之时,差点儿被雨水泡了考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