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估了父母的决心以及那十两银子的诱.惑,夫妻两个冷眼看着楚晴饿到半死,直到她自己熬不住才把人锁在家里,每天吃喝送进去,直到昨天,楚晴放乖了态度才把人放出来,今儿正好进城。
他们夫妻两个以为楚晴认命了,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下了狠心,把自己活活饿死了,活过来的是姜肆。
扮乖不过是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恰好今天下了大雨,虽然逃跑可能艰难一些,可大雨也能洗刷她逃跑的踪迹。
等夫妻两个收拾好,这才领着姜肆下了楼准备吃饭。
才一出门,姜肆就有点诧异。
外头突然热闹起来了,客栈里烛灯点了好几盏,柜台都擦得干干净净,原来耷拉着眉眼的小伙计正提着桐油壶往门口那两盏吊灯里添油,火苗倏忽间窜起来,照亮了半边门庭。
姜肆扶着栏杆,看见了底下坐着的人头顶上的灰色冕帽,以及蓝色的宦服,还有腰间别着的令牌。
这是宫里头出来的内侍太监,衣服制式很熟悉。
也是这一刻,姜肆确认了,自己还在大齐。
她目光微动,想到了逃跑的最好的法子。
永福客栈一共六张桌子,内侍们占了两张,楚家夫妇两个畏惧内侍,挑了角落里的一张坐下。
客饭早就好了,一直在灶台温着,小伙计上完饭菜就招呼内侍们去了。客饭两素一荤,楚母把那盘炒肉片摆到自己和丈夫跟前,捏着筷子正要吃,就听见“楚晴”摔了筷子。
动静很大。
“楚晴”红着眼抱怨:“娘!你们都把我卖进杜府里了,十两银子呢!家里也有钱了,怎么连炒肉片都舍不得给女儿吃?女儿都饿了这么多天了,呜呜呜。”
楚母脸色一僵,立马骂道:“等进了杜府有你的山珍海味吃,眼皮子浅薄的东西,一道炒肉片也值当你哭?”
她半骂半劝,就怕惊动那两桌内侍。
可姜肆的目的就是为了惊动他们。
果不其然,有两个内侍听见动静立刻就回了头,然后就看着姜肆愣住了——好漂亮的一张脸。
姜肆是特意坐在了朝着那些内侍的方向,边上又恰好有一盏蜡烛,不甚明亮,可灯下照美人,朦胧间格外得美。
楚晴的这张脸很漂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肤色也比旁人白皙,在昏黄的烛光下双颊闪着莹润的光,一双眼泛着深色的红,显得格外委屈。
领头的内侍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几个内侍低声讨论着:“咱们家人子的名单上头是不是还缺人?”
“是缺人,也缺个能走在前头的人。”
姜肆看见他们互相使眼色就松了一口气。她对宫内的内侍很熟悉,内侍们穿的衣裳不一样,在外行走办差穿灰蓝,宫内行走穿黑红,这都是宫里的规矩。
最重要的是那块镌刻着掖庭令的腰牌。
每年三月初春,掖庭令要放一拨宫人出宫,相对应的,也要选一批新人进宫,这一批人统称为家人子,一作内侍备选,二是为了给皇子选妃。
皇家的权势总是要比平成街杜老爷大一些,大齐的宫规也并不森严,家人子每月都有出宫的机会,到时候慢慢筹谋也比现在的处境好。
心里想法转了千遍,她脸上还是那副委屈的神色。
楚母觉得厌烦:“娘是为了你好,以咱们家的条件,能到杜府当奴婢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更何况明年你弟弟就要开蒙,一个月的束脩就要二两银子,咱们哪里出的起?”
为了儿子开蒙,所以卖女儿吗?姜肆心内嘲讽,嘴上也不饶人:“可是娘,我之前打听过,人家杜府还招婆子倒夜香呢!一月也是二两银子,您都说了能进杜府是天大的福分,这福分给您多好啊!”
楚母一噎。
她要是能年轻个二十岁,早就去杜府了!倒是这死丫头怎么像是转了个性子似的?她怀疑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还没收回,她胳膊就被拍了一下。
“谁啊!不长眼的东西!”她猛回头,然后僵住了,下意识地掐出笑脸,“哎哟官爷,对不住!”
领头的内侍冷哼了一声,问:“哪里人,叫什么?”
楚母下意识回了话。
“没问你的名字,你女儿叫什么?”
楚母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慌,却还是乖乖报了名字。
那内侍嗯了一声,偏头嘱咐跟着的人:“把名字记上,以作家人子备选。”
楚母瞪大了眼睛:“官爷,这这,我们没报名儿啊!”
内侍越过她头顶看了一眼坐着的姜肆,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漂亮、合适:“你刚不是报了名儿么?”
“再说了。”他抬手遥敬北方,“陛下有令,着掖庭令挑选民间女子充入掖庭,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况你女儿?就算不报名,咱家看上了,那就得进宫!”
楚母想说话,又硬生生憋住了——他说的都是实话,可她,可她就想要那十两银子啊!
刚刚内侍过来的时候姜肆没说话,这会儿她倒是站起来了,特意摆了一副喜悦娇羞的脸,先朝内侍行了礼,然后再和楚母说话:“娘,你傻了是不是!您才刚说了,咱们这样的身份能进杜府都是天大的福分了,要是女儿能进皇宫,那就不是蹭老天的福分了,那是要上天啊!”
旁边喝茶的内侍一口茶喷了出来,脸色怪异地看着姜肆。
姜肆浑然不觉,依旧劝楚母:“您想想,女儿进了宫,就凭女儿这姿色,万一那什么,就那什么,别说十两银子了,那不是您要多少就有多少么?荣华富贵触手可得啊!”
楚母眼珠子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