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楚母略微期待的眼神里笑容越来越大,吐出的话却很冷:“除非家中有丧事,女儿身怀晦气,才不好进宫呀。”
“你!你这是咒我死!”楚母猛地弯腰咳嗽起来。
这回她是真的气急攻心了,一口痰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只能拼命咳嗽。
姜肆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原身虽然愚笨一些,可到底也是顾忌孝道,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他们告诉她弟弟读书更重要,她也信了,时常在家里受委屈,直到父母想拿她换十两银子才彻底让她绝望放弃了生命。
可姜肆不是楚晴,她从来只为自己而活。
家族从前一直想让她和太子联姻,可她不高兴不愿意,她看不上太子!看不上的人为什么要嫁?
她想给自己的爹娘证明,就算自己不嫁给太子,她也能过得好,也能当上大齐的皇后。
唉。
重活一世,姜肆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上辈子她过得并不算太好,虽然最后还是成功了,可到底也吃了很多的苦,曾经她觉得那些苦值得,因为有人陪着自己,可现在活过来以后,她又怀疑起自己了,当初选中薛准,到底是不是错了?
她死于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临死前,她听见身边的侍女耳语,说薛准想要另立皇后,所以命她给自己下了毒。
姜肆不太信,却也有怀疑,身边的侍女跟了她很多年,平日里十分忠诚,她也很信任这个侍女,但如果说是薛准毒死了她,她也有一些犹疑,当时大局已定,薛准没道理会选择毒死她叫世人诟病,原配即将成为皇后的时候死在了登基前夕,怎么都会被揣度含义的。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如今虽然还是大齐,可说不定现在都是几百年后了,故人都成了一抔黄土了。
她还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比较好。
成功气到了楚母以后她就晃晃悠悠出门下楼了——要不是自己一个人逃跑办路引什么的太麻烦,她才不乐意折腾这么一大圈还要去京都皇宫里。
大齐律法,出行要户籍证明,还要本地里正、县衙所开的路引,这份路引也只能用在上一级的城镇之中,再往外又要城镇之间的路引,反正很麻烦就是了。
等过了掖庭的手,以后想办法从宫里出来,不论是户籍还是路引,都不必过楚父楚母的手,比起现在要简单些。
下了楼,她正好撞见内侍,见她独自一人,那内侍问:“你娘的病怎么样了?可别耽误上路。”
姜肆莞尔一笑:“大人,家母是一时悲喜交集,所以催动了心肝,我今天去问过大夫,大夫说她吃上两天药就好了,不会耽误行程的。”
内侍姓韩,此刻心情略微复杂,毕竟昨天姜肆的“上天”言犹在耳,他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胆子大的女人,他至今都在怀疑,这姑娘的娘是真病还是怎么的?
不过细想一下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负责采选,这姑娘有野心,也有计谋,说不定以后就有大造化呢。
所以他客气地点头:“今儿雨已经停了,咱们也该准备上船启航了,姑娘收拾好行李就准备走吧。”
姜肆笑着应好。
她也没什么行李要收拾,本来就是要被送进杜府做通房的,府里头看不上她家里那点东西,楚母也没想着准备,如今她两手空空,只有怀里揣着从楚母那里拿来的碎银,十分光棍。
连拜别父母也不用,她就跟着韩内侍上了船。
二月十五,船从临江启航,一路向北,行船三日又换了骡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往京都去了。
这一路上连同姜肆在内,一共有五十位入选的家人子,韩内侍这一支队伍人少一些,但选中的每一个人都漂亮,虽然不像姜肆这个身体那么出众,却也都是燕瘦环肥,各有特色。
姜肆懒得交际,但船舱就这么大,总有不得不交谈的时候,她也不想惹事引人注意,碰上有必须说话的时候也都好声好气的。以她从前的教养,她若是有心,当然能和所有人相处得融洽,不然光在外头树敌也够她头疼好久的了。
跟她一道儿的那些姑娘们原先见她不爱说话,还以为她高傲,后来一相处发现她脾气甚好,竟也慢慢围到了她身边。
人多了,流通的消息也就多了,越靠近京都,她们讨论的话题也就愈发和皇宫有关。
有天众人闲聊,说出了一个让姜肆惊愕的消息。
——如今是大齐明德二十年。
而她死之前,薛准曾拉着她的手与她商议,若是他登基,年号定为明德。
她到了二十年后?!
第3章 第 3 章
姜肆为了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二十年后,特意去打听了消息,不过民间出身的这些家人子们几乎很少对改朝换代这样的事情有所了解,她们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而不会去关心是不是换了皇帝。
姜肆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韩内侍的头上。
从上船的时候,他们就和另两支队伍合流了,韩内侍依旧管着她们,权力却完全没有之前大了。
不过也不影响姜肆从他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她果真是到了二十年后。
头一个消息,如今登基的确实是她的丈夫薛准,嗯,或者说前夫才对,薛准在她死的那一年成功登基,至今已经二十年了。
姜肆知道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薛准这丫岂不是比她老了二十岁了!
她按了按自己上扬的嘴角。
说实在话,以前姜肆还是挺喜欢薛准的,上辈子的薛准年纪比她还小上一岁,像个小狼崽子似的,对外凶狠,对着姜肆的时候却收敛了所有的脾气,常常黏着她叫阿姊。
姜肆小名叫姒姒,姒就有阿姊的意思,薛准认识姜肆没多久就厚着脸皮给她取了这样的小名——两人曾经感情确实很好。
如果不是姜肆死了,她兴许能和薛准白头到老。
现在?姜肆觉得自己多半能看着薛准一个人白头。
除了年号以外,她就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了,毕竟韩内侍常年在宫里行走,学的最聪明的就是谨言慎行,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还好,别的消息即使知道也装作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