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时间还能重来么?
只会让她生出迷茫、踌躇不前罢了,一如此刻一样。
她正出神,门口塞进来一个圆圆脸的宫人。
她见了姜肆就笑:“姑娘好,我来发月例。”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个荷包,顺便上下打量了姜肆两眼。
姜肆连忙起来,又去挪椅子请她坐:“你好,是长信宫的宫人么?”
圆圆脸点头:“我叫小圆,好记得很。”
配上她这张脸,确实好记,姜肆说:“我才进宫不久,从进了未央宫以后就没见过别的宫人,小圆姑娘还是头一个,甚至连后宫的人都没见着。”
小圆笑着印证了她的想法:“我们陛下的后宫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你当然见不着了。”
姜肆呆住。
她忍不住地问:“一个人也没有?连美人都没?”
“是啊,外头的人还以为陛下生病了。”说这话的时候小圆脸微红,“不过这话你可别和别人说。”
一个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男人,后宫一个嫔妃也没有,未央宫里甚至连个宫女都没有,说出去人家肯定会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怪别人揣测。
姜肆踌躇了一会儿,问:“宫里没有皇后?”
小圆瞪大了眼睛:“可别在宫里提起皇后!”
她跑去把门掩紧:“我是看你前途无量才和你说这么多的,可你要记得,只有永远不提起皇后,你才有好日子过,要是提起皇后犯了忌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副要详谈的样子。
姜肆叹息,她很难不猜到小圆为什么有问必答,在这个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女人的后宫里,薛准忽然塞了一个女人进未央宫,本身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她之前隐约感受到了查探的视线,后来这些窥探的视线都消失了,她还以为那些人失去了兴趣。
原来不是失去了兴趣。
是薛准不让别人窥探他的私事——姜肆想,他或许也怕别人看出来楚晴和她相似的模样引发争议。
而小圆能够靠近她,或许是一种默许?
姜肆试图用薛准的思维想法推了一下,放小圆过来提起先皇后,多半还是想要试探她,如果她真是受人指示,凭这幅相似的容貌,多半也是为了进后宫,而想要在后宫生存下去,必定是要对皇后的事情了如指掌的。
所以她听小圆说起皇后的反应就很重要。
想通以后,她立马露出好奇又害怕的表情,欲言又止:“诶?这皇后是什么情况?很吓人吗?那要不我们不聊了?”
小圆摁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哎,皇后不吓人,不是,皇后都死了二十年啦!怎么可能还能吓人,我说的吓人主要是因为咱们不能在宫里提起这位皇后,她呀,是宫里的禁.忌。”
姜肆脸上犹豫又好奇的表情似乎成功让小圆产生了倾诉欲.望。
她好像也不急着走了,喝着那杯凉了的茶慢慢说:“咱们陛下拢共就只有这一位皇后,听说是发妻,感情颇好,只是皇后命不好,在陛下登基之前就走了。”
姜肆默然。
“后来陛下登基的时候要立发妻为皇后,结果底下的大臣们不同意,说一个死人,追封也就罢了,还得再立一个好怕,哎呀,听说闹了很久呢。”小圆说,“可惜我是后来才进宫的,这些事情只能从别人嘴里听说,日子久了,慢慢的也没人敢再说了。”
她说的煞有其事,姜肆不置可否。
有些事情会在时间的流转之中模糊了曾经的真相,口口相传本身就有出错的可能,至于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
小圆说:“至于为什么没人再提起,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每次提起皇后,陛下就会发火?”
她常在后宫,薛准又不去后宫,偶尔才会去找孟娘娘,所以小圆说她对薛准也不是很了解,但有些传闻,她在孟娘娘身边听到过:“我们娘娘有时候会发病,病了的时候就会说一些以前的事情。”
听到这里,姜肆彻底明白了,小圆果然是经过薛准的首肯才会过来和她讲这些旧事,否则孟娘娘发病这样隐私的事情,小圆不可能大大咧咧就这样说出来。
姜肆心里明白,面上却很好奇:“孟娘娘是生了什么病?”
小圆说:“是头疾,娘娘年轻时候吃了苦,后来一直会头痛,一疼就爱砸东西,其实原来娘娘的病没这么重的,是许娘娘死了以后,孟娘娘的头疾才愈来愈严重的。”
她说的这个许娘娘姜肆倒也猜出来了是谁,是抚养薛准长大的另一个先皇的嫔妃,比原先孟婕妤的位分低,只是美人,也沦落到过暴室。
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死了。
姜肆识趣,没问她怎么死的。
小圆朝她笑了笑:“我说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你,可千万别在陛下跟前提先皇后。”
姜肆了然颔首:“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多的忌讳。”
她过一会儿,又装作唉声叹气:“不过我实在很好奇,陛下真的一直不再立皇后么?孟娘娘都病了,恐怕管后宫的事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小圆立马肃着脸:“可别提这事儿,你知道上一个提这事儿的人怎么样了么?”
“怎么样了?”
小圆脸绷得紧紧的,特意压低了声音:“死了,全都死了。”
姜肆愕然。
她还想再问,可小圆不肯再说了,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打开门飞一样跑了出去,好像生怕姜肆多问,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姜肆坐回原位,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指腹被纱布包裹着,细麻的触感清晰可见,药物的气味从纱布里浸润开来,一股苦味弥漫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