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准回头。
老五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了?玩味又恶意的笑容:“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最开始嫁给?了?太子,此刻等?着她的也?不过是冷宫里的残羹冷炙,可她选错了?,非要?嫁给?你,等?着她的只?有死。”
他的狠毒终于纤毫毕现:“她死之前,我安排了?两个?人,站在她的房门口,说你要?另娶皇后,哈哈哈哈哈,薛准,你想不到吧?她不仅死得惨烈,还?带着对你的恨死了?,你猜她来得及想是谁杀了?她么?还?是说,她仓皇间相信自己亲近信任的侍女,相信自己的枕边人要?娶别人做妻?”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薛准,看着他手中的刀落在地上,看见了?他的颓丧和难以置信,也?看见了?他眼中的痛苦。
“不是感情甚笃吗?不是恩爱异常吗?薛准,那些往事别人不知,我却知道。”
他曾经,也?和薛准做过兄弟。
只?是流沙逝于掌心,他们的那一点兄弟情分,终于埋没在了?你争我夺的权力里。
正因为在意过,所以也?就知道,什么样的结局,会让他痛。
谁说赢家永远都是赢家呢?
这么多的兄弟里,唯有老五,最会算计人心,其他人端的是毒药,不过毒了?一条命,唯有他,使人动了?两句嘴皮子,便将一对夫妻离间,阴阳两隔,有再多的误会,张多少次嘴,都无法?说得清。
死了?的人怨恨,活着的人诛心。
他怜悯地看着崩溃边缘的薛准:“不是我们杀了?姜肆,是你,是你杀了?她,不信你想一想,这几年,你做过梦吗?梦里梦见过姜肆吗?”
“她恨你啊,所以从来不会入你的梦。”
是我,杀了?姜肆?
薛准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他想说话,却只?品到了?喉间的血腥。
天?光渐暗,梁安使人点了?烛灯,淡淡的腻味飘在空气里。
薛准悲哀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姜肆:“是我杀了?你。”
熟悉的血腥味咽在喉间,薛准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他说的很?对,若不是因为我娶了?你,若不是因为我要?争那个?位置,或许他们根本看不见我,你也?就不会死。”
“你嫁给?太子,或许有更好的结局。”
在监牢里的时候,他并没有落泪,或许是痛得太麻木,也?或许是不想叫那些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他只?是持着刀,一点一点剐开他们的血肉人皮,想要?看看他们那副人躯下,装着一颗怎样的心。
可在姜肆面前,他没有办法?掩藏住自己的任何情绪。
他通红着眼,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姜肆怔怔的。
她先前确实?听信了?侍女的话语,觉得薛准或许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换成?别人做皇后。
毒药入喉,在那彻骨的疼痛里,她对薛准是有恨意的。
再醒来,二十?年后,她想过不顾一切质问薛准,也?想过自己要?一辈子都记恨着他,可最终,她也?只?是撇过头,决定当一个?陌路人。
她的爱意和恨堪堪持平,让她不敢再靠近,畏惧过去,也?恐惧未来。
如果不是薛准二十?年如一日的爱,她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
她看着薛准,心里却在想,他这些年在想什么呢?在想她果真恨他吗?
如果她没有活过来,兴许薛准会带着这些愧疚活上一辈子。
她哆嗦着嘴唇,问:“你……”
薛准看着她:“你该恨我的。”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着的,不然二十?年里,她怎么从不入梦。
从前那些细微不可察的心疼终于落在了?实?处。
姜肆的泪落了?下来。
她从来是个?要?强的女子,便是从小被姜太傅抄着夹棍追得满府乱跑,也?从未掉过一滴泪,方才她将重生的惶惑哭给?了?许云雾,此刻的泪,却是为了?薛准而流。
她一哭,薛准就慌张,自己还?掉着眼泪,却伸手要?替她擦:“早知道不跟你说这些了?!”
姜肆被他一句话惹得更难过——他说这些,是因为她想听,他说了?,又后悔,不是想说自己这些年的难过委屈,而是怕她太难过。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骂:“薛准,你这个?蠢驴做的脑袋!”
薛准拿袖子替她揩眼泪,越揩越多,心里愈发难过,嘴上却说:“是是是,我是个?蠢驴做的脑袋。”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没能保留住自己的那份冷静。
“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你不蠢谁蠢!”
“哎,对,我真蠢,怎么能信他们的鬼话。”他又将湿透的袖子折了?一下,“你别哭了?。”
姜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哭了?。”
薛准不信。
可姜肆握他的手力道分明不深,只?要?他轻轻一动就能挣开。
他不动,任由她握着,任由她看着。
任由她说。
“我不恨你。”
“嫁给?你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