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让微微点头, 让到旁边,但依旧看着楚母, 怕她再动手。
有他在,楚母都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 更加不敢像刚刚那样去抢她头上?的簪子?。
姜让一直站着,听她们之间的问话。
“女?儿,你到宫里去,日子?过得怎么样?”
“宫里的人都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
楚母耐着性子?问了两句话,终于图穷匕见,问起了姜肆的月俸银子?,话说的也很好听。
“女?儿,之前你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那时候我们可都不知道你还有机会?回来,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你弟弟想去念书差点还没钱,我们去别人家借了才将先?生的束脩给交上?,如今还欠着钱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去歪姜让,那话怎么听,都像是说姜肆故意拿走了家里的钱,要让姜让对?她态度印象变差,好不再管他们的闲事。
姜肆从头到尾都脸色淡淡的:“女?儿才刚进宫,月俸银子?全拿去讨好上?头的人了,自己一个子?儿也没剩下,娘,您要是想要钱,还得再等一等,或者您要是愿意搬到京都去,在那边置办个小院子?,不拘是租还是买,都随您,过去给女?儿做做饭吃,女?儿将来也更好孝敬您,您不知道,女?儿才离开家里几个月就已经?怀念起家里的饭菜了。”
说是要孝敬楚母,可实际上?从小小的盐官县搬到京都去,一路上?的花费、去了京都的安置,总也要几百两的银子?才能办得下来,光靠楚母,怎么可能做得到?
偏偏姜肆说自己没钱,明?摆着不想出钱,嘴上?说得却是你好我也好。
楚母眼前发晕:“你这话说的,我哪来的钱搬去京都?你这死丫头,去了皇宫里翅膀就硬了,连老子?娘的话都不听了!”
可姜肆只是看着她,为死去的楚晴觉得悲哀。
她顿了顿,说:“您从前说的,家里没什?么钱,女?儿自己帮人做工挣的钱就该给家里拿着,你们好存起来,将来给女?儿做嫁妆,你们是对?我好。”
她看向楚母心?虚的表情:“那些钱,也足够您花了。”
姜让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此刻倒也不太意外。
他在外当差久了,对?于这些事情听得只多不少。
他本来不该管人家的家事,但纵眼一瞥,看见姜肆那张和自己妹妹十分相似的脸,他忍不住地就站住了。
楚母说:“我是你娘!你的钱给我花不是天经?地义么?”
是啊,时人惯会?用血缘亲情去绑住自己的孩子?们,一句血缘亲情,就将自己的儿女?治得死死的,连律法也不能说什?么,楚晴不就是如此?
所以她死了。
因为她没有法子?,没办法挣脱这些牢笼。
可姜肆不是楚母的孩子?,她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这个冷漠的表情终于让楚母意识到,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从前想的是,楚晴就算走得太远,她也总是要回家的,要奉养父母,要给家里银钱,就算她人都嫁出去了,那也要回娘家的——可是现在,她到了宫里了,连见面?,她都要靠着别人带她进来才能见着,更遑论以后从她这里要钱,等到她跟着皇帝的车架回去京都,那就是山高水远,再也见不着了。
这个女?儿不受她的掌控了。
楚母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想一次性捞个够本。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姜肆头顶那支花钿上?,再去看她身上?穿的料子?,然后目光落在旁边一直是守护姿态的姜让身上?,眼睛忽然一亮。
她转头问起姜让:“敢问大人是?在哪里任职?”
她的欲.望太浅薄,目的也鲜明?,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清楚看到她眼里的市侩和算计。
姜寐讨厌她,正要说话,却听见姜让说:“宫中的家人子?见家人都有时间限制,今天已经?到了,你若是还想和你女?儿说话,明?天这个时候再到外头等吧。”
他看一眼姜寐:“送他们出去。”
说完,根本不理会?愕然的母子?俩,朝姜肆点头:“你跟我来。”
姜肆依言。
宫里头根本没有什?么见人的限制,顶多是要在天黑之前回到自己的住处罢了。
她跟在姜让的背后,明?白?他为什?么要撒谎,却也意外他竟然会?撒谎。
走出去一段路,四周无人,姜让才停下,他不再是刚刚护住姜肆时那样近的距离,反倒离得有几步远,恐怕别人看见对?姜肆不利:“倘若你以后不想见她,叫人把她拦在外面?就行?,陛下只在临江呆半个月,往后她也没有机会?再来了。”
姜肆低声说好。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自己藏得不够紧,被他看出什?么不对?劲。
姜让看着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落在身侧,几次微动,也还是犹豫不前。
姜肆低着头看见了。
鼻尖微痒,连眼眶也跟着泛酸,她慌乱无措,只能下意识迅速地远离:“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姜让说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姜肆逃也似的背影,过了半晌,才慢慢转身回去。
过了片刻,姜寐回来了,懊恼地抱怨了两句:“早知道就不揽这差事了,陛下也真是的,忽然没头没脑地叫我去接人进来,也没说是因为什?么,结果反倒弄成这个样子?。”
姜让瞥他一眼:“那是陛下,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