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们这些熟悉的大臣们都无法确认陛下是怎么想的,更不用说别人了。
到了第二日,陛下求神拜佛,复活先皇后到姜家姑娘身上的事情便?传遍了京都。
和大臣们不一样,百姓们之中通读诗书的人少,在他们的眼里,皇帝陛下就是最靠近天和神佛的人,神鬼之说虽然离奇,但民间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传闻。
他们不会?去想是不是陛下有什?么阴谋,只?会?真情实感地相?信。
就算有人问?原先的姜家姑娘去哪里了,也很快淹没?在更大声?的讨论里。
新年里都讲究喜事,大家不愿意提那些不好的,茶馆说书的更是如此,他们飞速编了许多的话本,不过几日便?开始讲戏,还增添了许多细节,比如陛下是如何上下求索、在地府之中寻找先皇后的鬼魂,双方又如何互诉衷肠、倾诉二十年未见的爱……
诸如此类。
离奇的故事载着真挚动人的感情,有眼泪有欢笑?,很快传遍大江南北。
在故事热度发?酵到顶峰时,薛准宣布了退位。
薛檀已经成长起来了,足够独当一面,就算他有些事无法应对,薛准退位以后也会?继续教?导他,差别并不大。
对于朝臣而言,他疯了还是没?疯,他们都拿捏不准,但显然,一个精神不够稳定的帝王是不能够使人安心的,他的退位是必然的事情。
而大臣们呢?他们不知?道陛下疯没?疯,只?知?道他一定要这样,就算不信也得装信。
他们一边信,一边还会?可怜姜家、可怜姜肆,甚至可怜太子,这些人都得陪着他装疯。
……
薛准试图和姜肆说明其中的合理和必须。
但换来的是姜肆的眼泪,以及狠狠咬在手上的牙印。
他无措地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别哭。”
可眼泪越擦越多。
姜肆很少哭,可这时候她根本忍不住。
“薛准,其实能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不重要的。”
薛准嗯嗯:“重要的。”
“我一点都不委屈。”
薛准低下头哄她:“好,不委屈,我也不委屈。”
“你不要自毁声?名。”
薛准叹气:“我没?有自毁声?名,外面的人不都信我了吗?大臣们也没?说什?么啊?”
他低声?说:“往后那么多年,人家只?会?说我的政事,这些神鬼之事,也不会?被当做正史,顶多算是野史流传,外头的人传得越稀奇,他们越不会?信。”
他也真不至于完全自毁长城。
他防备的也不过是自己退位之后的事情,并非他说退位,外头的人便?会?立刻不关注他的,相?反,他们更加会?去注意他的一言一行,说不准还会?利用他去对付薛檀。
太上皇和当朝的皇帝之间的政见难免会?冲突,他一心要退位,臣下往后万一拿着奏折去求他怎么办?
难道要让儿子为难么?
他把这些话都掰给姜肆听,力图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也并不只?是因为姜肆。
他看着姜肆,眼里有笑?意:“别哭了,好不好?”
姜肆不说话。
薛准便?拉着她的手去看自己准备好的东西。
他仍旧住在未央宫,薛檀搬到了隔壁的宁寿宫,在那里处理政事。
未央宫的内殿这几天已经被收拾了一遍,一走进去,红通通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巾幔,屋内甚至贴上了双喜字。
两副衣梃摆在一起,上面挂着成对的喜服。
凤冠霞帔。
薛准牵着她的手,笑?着回头:“姒姒,我们再成一次婚吧?”
他的眼角微有细纹,两眼经历了世?事的沧桑,此刻微微回头看她,却?像是当年站在姜肆面前,问?她婚服好不好看的少年郎。
姜肆破涕为笑?:“好。”
二十年到底有多长呢?
好像很长,足够让少年纯澈干净的双眼变得浑浊,让乌鬓云髻的姑娘鬓发?微白。
但二十年又很短。
短到他们多年未见,心却?仍旧离得很近很近。
短到世?事无常,但他们仍能说一句:
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