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意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又是一笑:“是啊,我一直害她。可是……我也不懂,你回去问问你家夫人,或许她会懂呢?”
繁星回来的时候将这些话跟沈昳说了。
“他说您或许会懂。”繁星道。
沈昳看着窗外,许久摇摇头轻笑:“大抵是无论什么人,总是有心的吧。其实想一想,沈怀意也有诸多无可奈何。韩菲当年被咱们算计。落在他眼里,岂非莫大的耻辱?他对韩菲那样,我不赞同,却能明白。可韩菲,终究也算无辜。时至今日,他也生出了愧疚。”
繁星犹豫许久后道:“那……二老爷会对夫人生出愧疚吗?”
她说的夫人,当然是沈昳的娘栗氏。
“那大概是不会吧。他的有心,不会给我们。早在当年哥哥没了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所以我从不期待。何况他的愧疚有什么用?沈怀意对韩菲愧疚,是韩菲活着,他或许还能补偿。可我娘已经死了,沈青书的愧疚值几个钱?”
“人真是好复杂。好人坏人都不是一定的。”繁星摇摇头。
“哪有什么纯粹的好坏啊。有的人,杀人放火,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命。可回家了,对着自己的娘子大气不敢出,伺候的服服帖帖。谁见了不说一声他娘子好福气?可他缺毁了多少家庭。”
“有的人光风霁月,对谁都是好的。扶困济危,看到路上饥饿的野狗,都要给它买个肉包子的。谁看了不说一句好人?可你不知道他回到家里对自己的妻儿动辄打骂,不当人对待。”
繁星叹气:“还好侯爷不是这两种。”
沈昳轻笑:“是啊,侯爷不是。多数人都不是。只是侯爷也好,我也好,在你眼里或许是好人,可放在此时此刻的沈家呢?”
繁星沉默,确实,如今沈家看,那自家夫人就是坏人了。
“快去预备膳食,这几日叫膳房好好做,给侯爷补补。等他出去了,就要受罪,临走给我喂胖一点。”沈昳道。
“哪有那么容易啊,侯爷每天还要去校场呢。不会的。”繁星无语。
夫人有两个爱好,一个是习惯性的祝妈妈找个人吧。
一个是喜欢投喂。
繁星去膳房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街上那条大黄狗。
夫人说起喂野狗,其实那也是野狗。被自家主人赶出去的。
夫人不许带回去,她们就天天溜出来喂。
每次都被抓到,下次还来。
风雨无阻的喂了两年后,那狗不见了。
当时气的小小年纪的姑娘好几天不爱说话。
好人和坏人不好分,也许吧。但是没关系,不管自家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关系。繁星永远都信自家的姑娘。对的错的都信。
第二天,沈家派人来请沈昳。
沈昳就知道,是时候了。肯定要有这么一出。
沈昳叫来了改名于锦的六姑娘:“走吧,该面对了。”
于锦姑娘有些紧张,还是点头。
姐妹两个回到了沈家,直奔老太太的正院请安。
就见所有人都在,包括固国公。当然了,挨打的沈青书就不在,他起不来。
“六丫头啊……”苗氏叫了一声就叹气不说话了。
于锦跪下:“孙女不孝。”
就这么四个字,一点都没有要解释前后因果的意思。
不解释,也不诉苦。
算不得不卑不亢,因为她还是不抬头,像以前似得。
可终究不一样了。
“是家里亏待了你。你在方家受苦了。他们家把你的嫁妆以及赔给你的东西都送来了。不日,方家人离京。方子玉流放。那个戏子腰斩。你也该平气了。”老太太这话说的毫无起伏,听不出愧疚。
这是古代。
这不稀奇。
这年代只有家族拿捏个人,没有个人拿捏家族的。
一个大家族里,利益永远比亲情重要。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六姑娘,家里确实没人在意她。嫁的好是命,嫁不好也是命。
她不该反抗的。
所以,就算闹到今日,老太太嘴里是说亏待,可也是带着些嘲讽。
六姑娘只是应了一声是。
“那么你以后想要如何?”老太太又问。
六姑娘就道:“事已至此,沈家六姑娘也该过世了。”
这话一出,众人倒是一愣。
沈昳道:“确实。此时没了这个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