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她辗转难眠,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过去,但脑海里,浮现许许多多的人,一张张面孔,有赵夫人,姜夫人,有陆旭,陆晔,陆昌……
忽的,定在穿着绯红官袍,面容俊美的男人身上。
彼时他官至尚书,入内阁,掌官吏,天未亮出门,踏月而归,三十多的年纪,还未娶妻,后宅依然干干净净,只住着她一个外来者。
她时常猜疑,他一直不娶,是不是怕正妻看到她,会心怀芥蒂,她暗自下决心,到那时候,她一定不会碍着他们。
可如此君子,多次对她出手相帮,难道梦里的云贞,心中不曾存有片刻幻想?
存过的。
只是,于他而言,她是灾祸。
骤然,云贞心口收缩,眼角滑落泪珠,她恍然回到现实,忙用袖子擦眼泪,便听屋外来回脚步声,冯氏来拍门:“贞娘,起来了吗?”
云贞披着衣裳,开门:“姆妈,这是怎么了?”
冯氏小声:“广宁出事了,周夫人要赶回去。”
云贞缓缓睁大双眼。
知道定南侯突发恶疾的消息后,陆瑶和周潜已收拾好东西,要乘夜色而归,云贞和云宝珠前去送行,陆瑶与她们道别后,迈进马车。
众人在忙,周潜瞅空到云贞旁边。
他神色严肃:“你要等我。”
云贞怕控制不住流露高兴,就不说话了。
周潜却爱极她的柔软,这冲淡了点他对祖父垂危的郁结,于是,他解下腰间一块白玉荷鱼纹玉佩,强自塞到云贞手里。
云贞大惊:“你……”
周潜:“信物。”
他迅速转身,离开此处。
云贞和云宝珠都没戴帷帽,冯氏同陆瑶留下的管事、丫鬟,以及四个侍卫说话,她冲上去就暴露面容了。
可这玉佩,相当烫手。
目睹一切的云宝珠也惊讶万分:“你们……”
云贞咬着声音:“嘘。”
她拉着云宝珠回到院子,左右无人,她解释:“方才公子塞给我玉佩的事,要是被他母亲,被京城承平侯府知道,会以为我勾引公子。”
云宝珠:“不就是你勾引他的吗?”
云贞盯着云宝珠。
她向来泥捏的性子,云宝珠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出明晃晃的恼火,最可气的是,她生气了还这么漂亮。
云宝珠问:“你干嘛?”
云贞:“我没勾引他!”
说完,她推开云宝珠,回到房中。
门外云宝珠酸气冲天:“哟哟哟,你手上拿着的不就是证据?”
好在冯氏刚好回来,骂了云宝珠两句,这事才暂时消停。
冯氏进屋,桌上摆着一块荷鱼纹路玉佩,玉质温润细腻,鱼身莲叶,线条相互涌动,栩栩如生。
冯氏:“周公子给的?”
云贞躺床上:“我不想要。”
冯氏叹息:“不若交给驿丞,让他送……不行,这件事但凡被周夫人察觉,麻烦的是咱们。”
分明是她不要的东西,怎么她还不得不收,这是什么道理。
末了,云贞用素白手帕,包起玉佩,说:“说不定能当不少钱。”
可惜只能自我宽慰,玉佩角落刻着“定南”二字,玉质和做工如此上乘,当铺不会接的吧。
唯一庆幸的是,周潜的离开,解决了她目前最大的困局,他至少一年没法北上,一年后,他也该忘了她。
云贞想,她真坏,居然因为定南侯的死松一口气,希望定南侯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她的气。
冯氏不知云贞心里的小嘀咕,方才在外面,她已和陆瑶留下的人打过招呼。
冯氏:“除了四个侍卫,还有一个管事一个丫鬟,管事姓钱,丫鬟叫新桃。”
云贞一惊,看来那个计划,除了没记得买通郎中,她还没想到,周夫人会留下管事。
冯氏继续:“你和云宝珠出行遮得死死的,他们都真正见过你们面容。”
云贞肩膀一垮,还好还好。
冯氏接下来说的事,更为重要。
陆瑶本应该亲自去承平侯府的,婆家出事,她写了一封亲笔信,由钱管事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