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雪,曲终人散,何处寻梦。
父亲总说,安澜,崔家的门楣就要靠你了。
他不知道这一句有多重,就好像泰山一般,压得我不得喘息,不得妄为,不得多想。
我是家中嫡子,但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儿子。
他器重的孩子是大姨娘所生的大哥,最宠爱的孩子是二姨娘所生的三姐。
我和妹妹虽然顶着嫡出的称号,却不受他的重视。
直到我六岁那年,一首咏春词,名满南明,我和妹妹的生活才发生转变。
南明世家里的人立刻变了脸,原本冷冰冰的人际往来变成了热气腾腾的走访。
仆从、族人还有南明城里的眼,从此有了我的身影。
我不仅仅是崔家不受宠的嫡子,而是崔家未来的继承人。
我看见父亲的原本平淡的眼神从我望向逐渐美丽的妹妹,从仕途失败的长子望向名满南明的我,只觉得一阵寒冷,就好像梦里的那颗枯树,永远无法逢春。
妹妹告诉我,三姐被送去上京靖王家当填房时,我没有惊讶、反而告诉她:“你以后不是进宫就是做王妃。”
妹妹听了很欢喜,还说将来她若做了娘娘,定会光耀崔家。
我笑了笑夸她:上进。
妹妹却从我写的诗词歌赋中挑诗,说要送去给爹爹,让爹爹夸奖她。
毕竟,崔家要出的是一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我觉得好笑,不小心将一张替妹写的诗歌夹到了书院下发的作业中。
那诗歌用的是我的名字,写得也是女性爱赋的风花雪月。
这件事我想起时,先生的童子已经将诗词收集上去。
我对宏远道了句:“去把所有人这段时间上交的诗赋全烧了。”
宏远做事妥当,书院遭了贼,偷了学子们的诗赋。
妹妹也在宴会上大放异彩,成为了才貌双全的美人。
崔家的名声,崔家的一切,就像那棵枯树一样,已经没了生机。
而我一直坐在梦里那栏杆之后,血月之下,望雪、望树,还有望自己……
看着自己戴面具,看着自己那张虚伪的脸上堆着温柔的笑容,看着程渔那拳头砸向我的脸。
一时间,整个归燕厅都疯了。
嘈杂声里夹杂着一些人不怀好意的嘲笑,那嘲笑声里念的词,我都能听得见。
“大诗人,得瑟什么?”
“哎呦,活该被打了吧!哈哈哈,真是活该!”
“这小子太气人了,我爹一天到晚骂我,说我不如崔安澜!”
“打得好,谁叫半个南明城的姑娘都喜欢他……”
又或许是……
“看见没,得罪郑容的下场!”
“少城主真是够可以的,这小子盖了少城主的风头,少城主找了一个女人对付他。就刚刚,那个女人是故意撞的他。然后拦了他家的仆从,让他换上少城主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