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怀不上孩子到底怪谁啊!咱俩睡都没睡过就说殿宇风水不行?」
「不过这男人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对生孩子的兴趣这么大?」
不单单陆知晚一人看不懂皇帝这波操作,后宫妃嫔及前朝大臣们知晓后,也都满头雾水。
八卦是人的天性,这种似是而非的操作一出,各种谣言也都喧嚣尘上。
“难道陆婕妤真的有孕,陛下特地请高僧道士来给腹中皇嗣祈福?”
“不应该呀,前两日贵妃亲口说过陆婕妤并未怀孕。”
“那陛下这是作甚?”
“谁知道呢,帝心难测,也许真的是那丽风殿风水不好,又或是那陆婕妤故意闹什么幺蛾子。”
“指不定她真是狐媚子变的,陛下派人来除妖呢。”
无论他们如何猜测,这一帮和尚道士实实在在念了七天的经、设了七天的祭坛。
陆知晚每天听着和尚们嗡嘛呢叭咪吽,看着道士们画符烧香,整个人也变得清心寡欲,那种世俗欲//望越来越淡,若不是第七天萧景廷将他们都遣散,她险些表演个双手合十,原地出家。
而萧景廷见佛道两派都无法勘破读心术的玄机,而这读心术目前也仅限他与陆知晚之间,于国于民并无妨碍,遂只当做一件奇遇,平常对待,顺其自然。
待和尚道士们出了宫,为了唤回陆知晚一些世俗慾望,萧景廷特给她的丽风殿开了个小厨房,又将御膳房最擅做糖醋排骨和板栗烧鸡的御厨分了过去。
要知道后宫单独开设小厨房的,只有太后和贵妃,现如今陆氏一个小小婕妤却有了这样的待遇,可见盛宠。
“若不是前阵子陆氏已连升两级,不好再晋,陛下怕是要给她封妃。”
“封妃不封妃也没甚区别,贵妃倒是位份最高,可陛下正眼瞧过她么?”
“要不然说这陆氏手段了得,竟将陛下迷成这样。”
就在众人感叹陆知晚宠冠六宫时,一道旨意从养心殿发出——清原县县令陆骏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举家流放岭南。
这道圣旨下得毫无征兆,余明江送去内阁下发时,经办官员看到这旨意,还反复跟余明江确认了好几遍。
得知这个清原县县令的确是陆婕妤的父亲,且要流放至岭南那等瘴气横生的穷恶之地,经办官员都愣住了,陆婕妤不是很受宠吗?难道才短短几日,又失宠了?唉,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心头唏嘘一阵,经办官员也不敢怠慢,忙将旨意下发至岳州府。
***
千里之外的岳州府,滚滚长江奔流不息,正值春夏之交,光华明媚,山川黛青。
府城的主街格外热闹,只因今日是清原县县令陆骏全家流放的日子。
道路两侧的百姓熙熙攘攘,沿街酒楼倚栏眺望的书生们也都伸着脖子看热闹。
其中一个富家子弟摇着洒金扇子,懒懒笑道:“这阵子岳州可真热闹,先是赵知府下了台,现下又是陆县令遭了殃,也不知道下次轮到哪一个。”
“那大抵是没了。上次选秀我们岳州统共就两个秀女入选,一位赵小姐,一位陆小姐,现下这两家,甭管失宠还是得宠都遭了罪,啧,皇上的心思可真是难琢磨啊。”
“赵大人被贬是因赵小姐投缳自尽,犯了宫规,这才被陛下治罪,丢了乌纱帽。可陆家被流放是何缘由啊?”
“官府的告示上不是都说了吗,他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嗐,官府的告示你也信?当官的哪个不贪?老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要是查出贪赃受贿就罢官流放,那衙门里哪还有人当差?这又不是太//.祖那会儿,贪了个铜板,就剥皮实草。我看这姓陆的被贬,定有其他缘由。”
“那位陆小姐不是说挺受宠的吗?如何就不庇着些家里人。”
“她再受宠也不过一介女流,哪有胆子左右圣上的决意?而且我听说,陆小姐未进宫时,在后娘手下讨生活,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哪怕是读圣贤书的书生们,听到这有些隐秘的宅院秘事也不免好奇,纷纷凑上前打听。
而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酒桌旁,一青衣书生看着大街上被官差押解的陆家人,不禁讽笑:“这个陆氏还真是狠心,自个儿在京城当宠妃,却任由父兄被流放。从前看着那般温柔娇弱,原来是披着美人皮的蛇蝎。”
坐在他对面的白衣书生并不言语,只紧紧盯着大街上那被押送的一家。
四十好几的陆骏一袭破旧的袍子,低垂着头踉踉跄跄皱着,虽看不清模样,却掩不住周身的落魄狼狈。
陆家那位继室夫人则是病恹恹的,走两步哭一步,若不是陆家长子牢牢搀扶着她,她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而那陆伏安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垂头丧气,犹如丧家之犬。
这副失意潦倒的模样,叫赵文绍想起不久前的自己——那日,他像往常一样在书院苦读,家中小厮急急忙忙赶来,说他入宫不久的妹妹赵月娥死在了宫里,父亲也被朝廷罢官,母亲接受不了这噩耗,一病不起。
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家中突遭厄运,缺银少米,一家人挤在城南一处小院子里,每日吃喝要钱、母亲看病要钱、读书笔墨要钱……
若不是好兄弟戴泽及时伸出援手,赵文绍险些脱下长衫、弃了书卷,从此走商路,染铜臭。
戴泽还托人帮他打听到,妹妹之所以年纪轻轻死在宫中,皆因同乡陆知晚的缘故。
“月娥妹妹虽偶尔任性,却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何况她初入宫闱,人生地不熟,哪能弄来那紫毒草?此事疑点重重,她死得实在冤枉。我还听我舅父说,那陆氏正是靠着这毒胭脂才再度复宠……”
戴泽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往往这种事里,谁获益,谁嫌疑最大,依我之见,许是那陆知晚故意演一出苦肉计,害了月娥妹妹也不一定。”
赵文绍对陆知晚并不了解,只是从同窗们嘴里偶尔听到过,说她是岳州第一美人,生得如月宫仙子般冰清玉洁,日后不知道谁有福气娶回家。哪知朝廷突然大选秀女,这陆氏和自家妹妹一道过了初选,坐上去京城的马车。
他不了解陆知晚,却熟悉妹妹赵月娥。正如戴泽所说,月娥是有些女儿家的小性子,可给人下毒的事,她是绝不会做——
赵文绍对自家妹妹十分信任,心里那杆秤也不自觉偏向了戴泽的说法。
今日又亲眼见着陆家人被流放,他越发觉得这陆氏并非良善。为人子女,怎可独善其身,视父母手足死活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