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顾太后?瞥过他眼下的乌青和下颌的胡茬,苦口婆心劝道:“无?论怎样,你得先振作起来。之前?你心智懵懂,昭妃尚能冷静镇定,每日?陪你上朝、陪你批折子,如今换做她不省人事,正是老天爷考验你的时候,你更该打起精神——她不是一直盼着你当个明君,盼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宁吗?你若真?的在乎她,该遵循她的心愿才是。”
是,这一直是她所愿。
萧景廷眼波微动,再看床上静躺着的陆知晚,忽又想起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总是那样乐观向上,虽说心里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但?真?正遇到困难,从不轻言放弃。
唯一一次掉眼泪,也?是在死别之时,她擦着他的泪,笑着叫他别伤心。
她说,她可?能不是死了,而是回家了。
是啊,她是妖怪,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她也?许只是回了她的妖怪洞,等她休养好了,就会回来找他——
毕竟是她亲口说的,无?论是心智残缺的那个他,还?是现在这个他,她都很喜欢、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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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再多的安慰,都比不过自己想通。
自那日?陆知晚的脉象重新?出现,萧景廷也?燃起一丝盼头?,他沐浴剃须、束起发冠,重新?上朝理政,努力扮演一个贤德明君,尽管他对紫霄山庄以及赵文绍所下的刑罚实在算不上宽容——
法场上那些?被逮捕的黑衣人皆打入诏狱,诏狱的十八般刑罚都在他们用过一遍,才许他们去死。
至于紫霄山庄其余人,刑舟亲自带兵,将整个山庄之人尽数歼灭,最?后?一把烈火将山庄烧成灰烬。
凡是与赵文绍相关的人,皆以连坐之法诛九族,首当其冲的钟家村,一夜之间村灭人亡。
这番大刀阔斧的举措之后?,民间人心惶惶,提起赵文绍就如瘟神一般,人人避之不及。
豫章王和豫章王妃也?没落得好处,萧景廷念在陆知晚对萧宁宁的情分上,免了他们斩首之刑,各赐一杯毒酒,并允萧宁宁给豫章王夫妇收殓尸首。
萧宁宁感念皇帝与昭妃的网开一面,在收到赵文绍递来的信件时,遵循她对昭妃的承诺,将此事告知给萧景廷。
萧景廷便?以萧宁宁为诱饵,设了个局,引赵文绍上钩——
几乎在赵文绍被两个锦衣卫擒住的刹那,萧景廷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刀,上前?一步,亲自刺穿了赵文绍的胸膛。
“呃……”赵文绍眼瞳陡然睁大,万万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着急动手。
萧景廷垂着黑眸,注视着这张可?恨的脸庞,眼底一片幽深的冷漠。
这人早该去死。
手腕加重力气,那利刃扎得更深。
抽出的刹那,温热鲜血飞溅,染红了萧景廷修长的手掌、整洁的缎袍、以及那张冷白英俊的脸庞。
周围一干兵将和萧宁宁都怔住了,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而养尊处优的皇帝似乎并无?停下的意思。
他抓着赵文绍束起的头?发,下一刻,那才将拔出的刀,再一次狠狠地捅了进去。
一下又一下,无?人知道他一共捅了多少刀,只看到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流了满地,以及赵文绍那具了无?气息的破败躯壳在不断摇晃。
“陛下…陛下……”
最?后?还?是余明江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抱住皇帝的腰,止住了这场疯狂又残暴的虐杀。
“陛下,这样的逆贼怎值得您亲自动手?”余明江嗅着皇帝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眼皮子突突直跳:“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那补刀的动作才停下。
萧景廷满脸是血,黑涔涔的眼眸却无?半点?情绪,他看着那具几乎被捅成筛子的身躯,沉吟良久,才出声:“真?的死了么?”
余明江忙不迭点?头?:“死了死了,真?的死了,陛下您算是给昭妃娘娘报仇雪恨了。”
“报仇雪恨?”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萧景廷薄唇扬起一抹戏谑弧度:“他算什?么东西,他的贱命也?能与朕的晚晚相提并论?”
余明江看出陛下这是杀红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讷讷颔首:“陛下说的是……”
萧景廷撂下那把沾满鲜血的刀。
“啪嗒”一声,长刀在血泊里发出闷响,随之一同落下的还?有赵文绍的尸首。
修长手指慢条斯理揩去眼皮上的血渍,萧景廷直起腰,面无?波澜地睥睨着脚边那具尸体,像在看一团微不足道的垃圾。
“早该杀了他的……”
他嗓音喑哑,不知想起什?么,眸光剧烈闪烁着:“来人,把他拖下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众人听得此令,面面相觑,陛下这是有多恨这个逆贼。
但?皇命既下,他们也?只得听令,很快就将那具不成样子的尸体拖下去。
萧宁宁看着赵文绍尸体拖出来的长长血痕时,腿肚子打颤,终是没撑住,瘫倒在地,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死了,他竟然真?就这样死了。
奇怪的是,她原以为她爱他如命,没了他一定活不下去。可?现在,她好像并没多伤心……甚至内心还?有一丝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