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月台前,站着前来传口谕的梁九功,身后还有他那个徒弟梁渠。
梁九功见着佟茉雪,先是和颜悦色行了个礼,再道:“佟格格,奴才奉皇上之命,来传口谕,格格接旨吧。”
承乾宫一干人等赶紧蹲身行礼接旨,梁九功清了清嗓道:“奉皇上口谕:即日起,赐佟格格协理六宫之权,钦此。”
话音刚落,承乾宫上下皆是满面喜气。
自家主子虽享妃位待遇,到底还是庶妃名头,现在有了协理六宫之权,与暂摄六宫事的昭妃不说平起平坐,倒也旗鼓相当。
有这样身份地位高,又得宠的主子,他们这些人在宫里当差办事,都要方便许多。
然而当事人佟茉雪,却低着头怔怔发呆。
这啥意思?她昨晚辛苦一场,康熙赏她个管理岗?
还是说,她看闲书打发时间,惹小皇帝不满了,想改变她的咸鱼状态?
梁九功见佟茉雪半天没有反应,又道:“佟格格,谢恩吧。”
佟茉雪忙跟着宋姑姑她们一起,谢主隆恩。起身后,梁九功又笑眯眯道:“小渠子,过来见过你佟主儿吧。”
梁渠端着承盘,躬身从他师父后面上前来,对着佟茉雪磕头行礼道:“格格,皇上将奴才拨到承乾宫任事,今后奴才就是承乾宫的人了。奴才谨遵格格命令,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佟茉雪微怔,随即抬了抬手,“起来吧。”
宋姑姑欣喜地看向佟茉雪,这下好了,承乾宫又多了个得力的帮手。
佟茉雪面上没多大变化,心里却美滋滋的。真是摔了腿,马上就有人递拐,巧了不是,正好她宫里缺一个得力的管事太监。
这梁渠公公,先不说康熙派来的,一定是质检合格的。就说他与梁九功这层关系,以后嘱咐他办事,不得上哪儿都有人给他几分薄面啊。
梁九功指着承盘里的东西,继续说道:“格格,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格格是否打开看看?”
佟茉雪打量着那青绸布包着的东西,看起来像一本书的模样,联想到昨夜耳边,嗓音嘶哑的询问。
她俏脸一红,尴尬笑笑,“那个,咳咳,就不用了吧,时薇姑姑,把东西放到内室去。”
宋姑姑忙接过承盘,又与佟茉雪一起谢了赏,梁九宫这才从承乾宫离开。
离开时,他还纳闷儿,皇上派人去文渊阁搜寻了好久的书,佟格格居然看都不看一眼,难道这次皇上送礼没有投其所好?
永寿宫内,昭妃面带郁郁之色,正拿着剪子,仔细修剪着一盆牡丹的花枝。
那牡丹开得甚好,花为绣球型,色如青豆。阳光穿过菱花窗,打在花朵上,花色雪白,清爽雅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一看就是世间难得的名贵品种。
她凝神思索着皇上今日同她说的话:
“昭妃,你近日身子可还好?”康熙扶着她坐下问道。
“嫔妾身体好多了,谢皇上挂怀。”皇上难得来一趟永寿宫,昭妃特意敷了粉,掩饰自己的病容。
康熙端视她片刻,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别太辛劳,要照顾好身体。”
昭妃眼睛微酸,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句。
相顾无言,康熙掰着手上的玉扳指,沉默良久又问道:“承乾宫的佟格格,你觉得为人怎么样?”
昭妃心中一动,不知他这是何意,想到佟茉雪平时那恣意潇洒,又略带傻气的模样,迟疑道:“佟格格平日里率真可爱,昨日钟粹宫,嫔妾又忽觉佟格格遇事从容不迫,是有主见之人。”
康熙眸光闪闪,听她这么一说,竟有些小得意,于是笑道:“你果真这么想?”
昭妃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她虽与佟茉雪不熟,但几次相处下来,竟也平端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她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道:“刚才的话实属嫔妾心中所想。”
康熙听后,眉目舒朗,又再次拍拍她手。小坐片刻后,就离开了永寿宫。
此时朝颜从外面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朝颜轻声禀告今日传给承乾宫的旨意,昭妃手上动作一顿,剪刀一歪,差点将一支含苞待放的花苞给剪掉。
她将剪子放在长方香几上,默然不语,半晌才又道:“皇上果真赐了佟格格协理六宫之权?”
朝颜低声道:“应是,消息不会有误。”
初樱见娘娘脸色极差,赶紧上前扶住她,将她扶到小圆杌坐着休息。
朝颜端了汤药过来,叮嘱道:“娘娘,今日的药也该服用了。”
昭妃漠然看向朝颜手上的汤碗,冒着热气的汤碗里,正散发出熟悉的药香,她心中压抑着的怒气,像是要冲破胸膛一般,堵得生疼。
昭妃缓缓从朝颜手里接过药碗,似乎是赌气一般,径直将手里的药碗,用力朝地上一摔。
“哗啦”一声,瓷碗破裂,碎片在屋子里四处乱窜,被洒一地的汤药,迅速将气味在房内弥散开来。
“娘娘,您哪怕是生气,也要顾及自己的贵体啊。”朝颜和初樱忙跪下,磕头劝说道。
昭妃静默无言,只拿手帕掩着鼻。
她讨厌这个味道。
皇上刚从永寿宫离开没多久,朝颜就回来报佟格格得了协理六宫之权。所以,皇上这是早有此意,不过是到永寿宫来探探她口风?
昭妃心中后怕不已,要是她向来不喜佟格格,当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皇上岂不是会从此厌弃她?
想到这儿,昭妃心里更堵了,无端生出诸多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