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主对萧烁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这个二弟时不时地会偷偷看着她。
像是去年原主从冀州的庄子回侯府时,进门时恰好“偶遇”了正要出门的萧烁,最后萧烁没有出门,而是陪着原主一起去了荣和堂。
萧燕飞隔着薄纱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
当时的少年也是这副表情,紧抿着唇,嘴角有些向下撇,还别别扭扭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应该上午就到了吗?”
是了,这还是个孩子呢。
别看他只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又时常有点阴阳怪气的,但这孩子也不过才十岁,在他们医院里,还得住儿童病房,盖小白兔被子,当护士姐姐打完针后,还得嘴甜地夸上一句“真乖”。
她一不小心就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
原本屋子里那股子凝重压抑的氛围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
点点金色的阳光轻快地在树梢、在屋内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馨的感觉。
萧烁:“……”
他清秀漂亮的面庞瞬间涨红,有点恼羞成怒,那恶狠狠的眼神似在说——
你又不信我!
眼看着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样,萧燕飞忙不迭道:“信。”
“我当然相信你。”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掩不住愉悦的笑意。
萧烁一愣,惊愕地脱口道:“为什么?”
他忍不住就这么问了。
他在问萧燕飞,其实他真正想问的人是父亲,是崔姨娘。
他不懂为什么父亲狠心到要毁二姐的容颜。
他也不懂为什么姨娘竟然这么憎恶二姐,憎恶她的亲女儿……
他既无法去面对父亲,也无法面对崔姨娘。
明明他们对他是那么慈爱,那么温和,为何他们对二姐会如此狠心?!
这一切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观念,让萧烁感觉过去的这十年,他就像是一个眼瞎耳聋的傻子一样。
直到现在,他还没消化掉那种复杂的心情,像是他的内心时刻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在怒吼,在哀鸣……
萧烁握着双拳,骨节凸起,如鲠在喉,硬声又道:“你……不生气吗?”
她那轻快的语气,那松弛的姿态,甚至也没有一点意外。
就仿佛……
仿佛他方才鼓起勇气说的这些话,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
可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呢?
如果是他的话……
萧烁眸光一沉。
“弟弟。”萧燕飞轻轻唤道。
轻薄的青纱半遮半掩,看不清她的表情,全身上下透着淡淡的疏离之气,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乖张。
萧烁莫名地脊背发寒,打了个寒战。
“旁人说的,都不算数。”萧燕飞那娇美的声线如天空中的流云那般温柔,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晰,且意味深长,“要自己看才行。”
“懂吗?”
尾音带了一个温柔的钩子。
话音落下,她的小脸歪向了不知何时静立于萧烁右后方的知秋。
“姑娘,人带来了。”知秋福了福,指了指外头的堂屋。
萧燕飞悠然起了身,随意地抬手掸去了肩头的一片残花,去了外头堂屋。
萧烁一头雾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祝嬷嬷一动不动地站在堂屋中央,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左一右地押着她,见主子来了,就无声无息地退到了廊下。
留祝嬷嬷一人呆呆地站着。
她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酱色褙子,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圆髻此刻凌乱不堪,神情略显呆滞地垂首,就像是那种路上乞讨的乞丐婆子,形容狼狈,失魂落魄,与曾经倨傲的嬷嬷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是……”萧烁上下打量着祝嬷嬷,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人给认了出来。
那天赐婚圣旨送到侯府宣读时,萧烁也在,曾见过祝嬷嬷一次。
这是皇后赐下的教养嬷嬷?
可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烁忍不住去看萧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