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小脸,表情很是无辜,乌黑的瞳仁闪着点点清光,在阳光下乖得令人心怜。
殷老爷睿智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了萧燕飞与萧鸾飞这对姐妹花。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站在一起,妹妹从容恬静,相比之下,姐姐却心浮气躁。
他按下胸口翻涌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千言万语就在唇边,却没说出口。
面对殷老爷这双精明锐利的目光,萧鸾飞不由倍感压力,似乎里里外外都被他看透似的,脊背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耳边忽地听到萧燕飞“咦”了一声:“大姐姐,你的帕子掉了。”
她清脆的声音不轻不重,又恰好让这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朝萧鸾飞望去。
连萧鸾飞自己都下意识地低头,看到她的帕子不知何时掉落在甲板上。
萧鸾飞脑子很乱,根本没法冷静思考,直觉地蹲下身去捡,可风一吹,那方帕子就连着旁边的一片残叶被风吹走了……
萧鸾飞再一次僵住了,此时才意识到捡帕子应该是丫鬟的事,慢慢地又直起了身。
大丫鬟书香赶紧跑去捡萧鸾飞的帕子。
萧燕飞莞尔一笑,眼角恰好对上殷老爷审视的目光,于是,她笑得更乖巧了。
那可爱得好似雪白狮子猫的样子看得殷老爷不由心头一松,被她逗笑了。
这一笑,心头那翻滚的情绪才算缓和了下来。
他又深吸了口气,觉得方才抽痛的额角也没有那么痛,眼前也不再一阵一阵的发黑。
冷静之后,殷老爷倍感妥帖,知道这丫头孩子是在担心自己。
这是个好孩子。
殷老爷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平静,暗暗地在心底叹气,告诉自己:燕飞说得是,他不能急。
他更不能再倒下了。
他得活着,他得看着!
若是事情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女儿还得靠着他们这老两口撑腰呢。
哪怕商户位九流之末,比不上堂堂侯门勋贵,也不能让女儿这般被人算计,被人作践啊!
殷老爷终于稳定住了情绪,哑着声音道:“先下船吧……”
“是啊,要不是赶不上今天进京,可就麻烦了。”殷太太心神不宁地附和了一句。
殷氏点点头,这会儿心绪也有点乱了,像是一个线团在心中乱滚,一时理不清楚,她时不时地偷瞄着萧燕飞。
周围的气氛愈发怪异了。
殷家的两个护卫抬着殷老爷的轮椅下了沙船,再抬过了船桥,几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岸边待命。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殷家与侯府的下人们也纷纷把行李抬上后头的马车。
不过一炷香功夫,一行车马就离开了通县码头,一路往西,朝着京城的方向驰去。
只是,萧鸾飞再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一路上,心不在焉。
她那垂下的眸子里,汹涌地交错着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愤懑,有恐惧,有绝望,同时又夹杂着深切的不甘。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想着萧燕飞在船上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萧燕飞真的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殷家外曾祖母的事。
萧燕飞故意演了这场毁容的戏码欺骗了自己,她实在是卑鄙,不择手段地非要抢自己的东西!
萧鸾飞浑浑噩噩,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听到马车外传来下人们的声音:“京城到了!”
“老爷,太太,大爷……京城到了!”
萧鸾飞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拉开了窗帘,望向了后方的几辆马车。
因为顾忌到殷老爷大病未愈,他们这一路回京,马车行驶得比上午去时慢了不少。
此时都快酉时了,天空的太阳已然西落,在后方的一行车马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殷氏就坐在后方那辆最华丽、最恢弘的马车中,这辆双马平头马车是殷家专门在江南定制的,比普通的马车大了一半,描以金漆,嵌着七彩琉璃窗,车顶的四角缀以珠缨,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考究,就连侯府最奢华的马车都不如这一辆。
上一世,殷氏的这份家当最后全都给了萧燕飞。
东城门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他们这行车马也全都放缓了速度,排队等着进城……
“鸾儿。”
东城门方向,响起了大皇子唐越泽明快的声音。
一袭蓝袍的唐越泽纵马朝萧鸾飞这边驰来,马蹄飞扬,颇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潇洒。
一人一马停在了萧鸾飞的马车旁,唐越泽朗然一笑,神情温和地说道:“鸾儿,跟我进城吧。”
深目薄唇的青年身材高大修长,身穿一袭湖蓝色绣青竹直裰,腰系玄色锦带,看上去风姿绰然,贵气非凡,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透过窗户看着阳光下的矜贵青年,萧鸾飞笑了,扬唇喊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