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嬷嬷心里就觉得熨帖极了。
自从第二回 被关到这里,已经又过了六七天。
最开始,祝嬷嬷还奢望着皇后也许会想起她,会派人来侯府找她,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祝嬷嬷绝望了,她像是被人彻底遗忘了。
就像萧二姑娘说的那样吧?
在皇后的眼里,自己就如尘埃般卑微,哪怕自己消失了,皇后恐怕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有萧二姑娘还会念着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萧二姑娘。”祝嬷嬷恭敬地唤道,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度晦暗无光的眼眸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那种眼神,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艰险跋涉,受尽了千辛万苦,几乎以为终其一生会沉沦在黑暗与泥潭中时,却在最绝望、最颓丧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了属于她的救赎。
又仿佛一个绝望的祈祷者终于看到那天上的神女降临人间!
“奴婢想明白了!”祝嬷嬷激动地说道,“请姑娘让奴婢跟着姑娘吧!”
“奴婢知道唯有姑娘才是对奴婢好的人。”
祝嬷嬷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仰望着萧燕飞,满心满眼的依赖与信任。
她想好了,她早就想好了!
“哦?”萧燕飞为难地说道,“我是有心想把嬷嬷留在我身边的,可嬷嬷你看,我身边的丫鬟婆子这么多,总不能个个都留着,嬷嬷说是不是?”
萧燕飞气定神闲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祝嬷嬷,微微地笑着。
祝嬷嬷有些慌了神。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像萧二姑娘这样尊贵的人,身边肯定有很多人等着伺候。
自己一个外来的,要怎么才能挤得进去!
这么一想,她更急了。
要是姑娘不要自己,自己还能去哪儿?
“奴婢有用!”祝嬷嬷忙不迭道,“奴婢比他们都有用。”
知秋搬了把椅子过来,萧燕飞就在椅子上坐下了,漫不经意地抚了抚袖口上的镶边,等着祝嬷嬷自己往下说。
祝嬷嬷心中大喜。
这说明姑娘对她还是有几分另眼相看的!
萧燕飞温温柔柔地说道:“嬷嬷莫急,慢慢说,我还有些时间。不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暂时就不在侯府。哎,我真是放心不下嬷嬷。”
走了?祝嬷嬷急了,不行不行,她得让姑娘把自己也带走!
“奴婢会、会……”祝嬷嬷搜肠刮肚,忽然眼神一亮,忙不迭地说道,“奴婢会花木!奴婢九岁进宫,因为侍弄得一手好花草,得了先皇后的赏识,从前还在坤宁宫服侍过呢。”
“像奴婢这般服侍过两任皇后的可不多了。”
先皇后顾氏是住在坤宁宫的,后来柳氏封后,不愿去住坤宁宫,就把她原本住的景仁宫重新修缮,并改名叫了凤仪宫。
先皇后就是顾非池的姑母顾明镜吧。萧燕飞来了兴趣,挑眉问道:“你还服侍过先皇后?”
“是是。”祝嬷嬷连连点头,见姑娘听着欢喜,也跟着笑了,接着道,“先皇后那可真是一个大美人,文武双全,英姿飒爽,只可惜这性子太硬,过刚易折,非要和皇上斗气,一点也不肯服软,为了卫国公府几次与皇上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自己封了坤宁宫。”
想起这段往事,祝嬷嬷憔悴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
当时她并不懂这其中的深意,也就是后来,才听皇帝和柳皇后愤恨地说着:“若非她当年自封坤宁宫,与朕决裂,朕迫不得已饶过了卫国公府,现在又岂会落得这般不上不下的境地。顾明镜简直可恶至极。死都死了,还非要让朕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萧燕飞眸色一凛,听得认真。
帝后的这段姻缘,不管外界是怎样的传颂的,赞帝后乃天赐良缘,说皇帝对元后情深义重,但从萧燕飞所知道的那些事看来,这件事再明确不过了,就是皇帝哄了人家姑娘,又利用了人家的家族,帮着自己登上皇位,最后——
卸磨杀驴。
这种事古往今来再常见不过了……咦?
除了先皇后已死这点外,倒是跟武安侯府做的那些事可谓异曲同工啊!
不愧是君臣啊!这么说来,皇帝和武安侯肯定聊得来。
萧燕飞讥诮地勾了勾唇,适时地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祝嬷嬷陷入在二十年前的回忆中,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封宫半年后,先皇后就薨了。”
“那时候,奴婢只是坤宁宫里一个侍弄花草的三等宫女,也进不得正殿,只知道那一晚皇上命人砸开了宫门。”
“没多久,丧钟响了,足足二十七下。先皇后薨,一尸两命,还是一个小皇子……哎,可怜先皇后那时候才二十出头,就这么香消玉殒……”
祝嬷嬷忍不住舔了舔发干发裂的嘴唇,目光略有几分游移之色。
萧燕飞一眼就看出祝嬷嬷有所隐瞒,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接收到了萧燕飞的手势,知秋适时地轻哼了一声:“姑娘,这种陈年旧事有什么好听的?!咱们去看金大管家和赵嬷嬷清点嫁妆吧。听说夫人的嫁妆当年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城的,本朝就没有过这样显赫的嫁妆……”
祝嬷嬷嗓子眼一紧,心跳也随之加快。
这个心眼多的小蹄子就是想跟自己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