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海棠方才说来人是怡亲王府的嬷嬷,祝嬷嬷表情古怪地挑眉,高喊道:“刘嬷嬷!”
祝嬷嬷快步朝刘嬷嬷走了过去,笑容客套。
前方的刘嬷嬷闻声也停下了来,慢条斯理地转过了身,“祝嬷嬷。”
“我刚才听说来了位刘嬷嬷求见萧二姑娘,模样听着就像姐姐你,没想到还真是。”祝嬷嬷笑眯眯地试着套话,“老姐姐怎么会去了怡亲王府?”
这位刘嬷嬷明明是凤仪宫里伺候的嬷嬷,而且还是皇后身边的亲信。
刘嬷嬷抚了抚衣袖的镶边,似笑非笑地叹道:“你我都是做奴婢的,还不是主子让我们去哪儿就去哪儿。”
祝嬷嬷听出了对方的语外之音,是皇后让她去怡亲王府伺候宁舒郡主的。
祝嬷嬷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这姓刘的,从前在皇后跟前总是跟自己争功,找机会就要踩上自己一脚。还好皇后没让这老东西来姑娘这里,不然,她定是又要和自己争了。
想着姑娘交代的差事,祝嬷嬷脸上笑得更亲和了,又唤了声“刘姐姐”,打算再打探几句。
然而,刘嬷嬷不欲多言,随口敷衍道:“我还有事,今天就先走了,改日回了宫,我再与妹妹叙旧。”
说完,刘嬷嬷就踩着马凳上了一辆青篷马车。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殷家大门,刘嬷嬷挑帘朝站在仪门那边的祝嬷嬷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就放下了窗帘。
刘嬷嬷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又返回了怡亲王府。
在内仪门处下了马车,刘嬷嬷一眼看到了前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漆描金平头马车,车盖四角各垂着精巧的铜铃。
这不是……
“承恩公府来人了?”刘嬷嬷眼睛一亮,连忙抓了婆子问。
那婆子点点头。
刘嬷嬷又问了两句后,便拎着裙裾快步去追,总算在宁舒的院子口追上了承恩公夫人的肩撵,上前又是问安,又是行礼的,奴颜婢膝地换了一张殷勤的笑脸,全然不复在殷家时的不苟言笑。
“国公夫人,这边请。”
刘嬷嬷殷勤地给承恩公夫人指路,直接就把人带去了宁舒的院子里。
庭院里安安静静,那些丫鬟婆子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见刘嬷嬷带着人进来,一个个头也不抬,只当没看到。
承恩公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略一顿足,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刘嬷嬷瞧出她的不快,忙赔笑道:“国公夫人,郡主就在里面。”
屋子的门大开着,廊下站着两个小丫鬟,目不斜视。
看着堂屋里空荡荡的,宁舒并没有出来迎自己,承恩公夫人蹙了蹙眉,不满地心道:没规矩!
承恩公夫人不疾不徐地走在前头,故意微微拔高了音量,以里头的宁舒能听到的声音道:“刘嬷嬷,皇后让你来教导郡主,你可万万不能懈怠了。”
刘嬷嬷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满口应了:“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她亲自给承恩公夫人打帘,把人引进了右次间,又绕过一道五折屏风,对着里头的宁舒郡主道:“郡主,承恩公夫人来了。”
刘嬷嬷也是提醒宁舒赶紧给承恩公夫人见礼。
身着一袭粉色衣裙的宁舒懒懒地靠在一个真红色大迎枕上,目光淡淡地朝二人扫了过去。
明明坐着,目光由下自上地望来,却给人一种她仿佛自云端俯视这两人的傲气,自有一股王府郡主的矜贵。
宁舒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娇声质问:
“我的帖子呢?”
“拿来!”
宁舒睁着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对着刘嬷嬷伸出了手,无视了她身旁的承恩公夫人。
承恩公夫人便转头问刘嬷嬷:“郡主要出门?”
她长了张慈和的圆脸,语气平和,似是随口一问,手又攥了攥帕子,指尖略有几分绷紧。
刘嬷嬷肃然起敬,忙道:“夫人莫急,帖子奴婢已经退了。”
承恩公夫人点点头,唇角噙着一抹和善的笑容,以婆母的口吻谆谆教诲道:“郡主,你一个马上要出阁的人了,当下应该好好备嫁才是,别成天在外头晃悠。”
“一个姑娘家,自当娴静优雅,不要学那等子寒门出身的丫头毛毛糙糙。”
承恩公夫人在笑,可打量宁舒的目光却满是挑剔,心中更是不喜。
宁舒这丫头太疯癫、太没规矩了。偏偏国公爷一意要为儿子求娶宁舒,皇帝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承恩公夫人也只能认了。
承恩公夫人说话的同时,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落在茶几上的一个青花瓷大碗上,碗里装着大半碗的绿豆与黑芝麻。
她微一挑眉,又去问刘嬷嬷:“这可是郡主要捡的?”
刘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这碗东西是刘嬷嬷去殷家前给宁舒准备的,让她把绿豆与黑芝麻一一分开,为了磨磨她的性子。
这种手段不仅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常用来调教宫女,也是不少勋贵家中磋磨庶女的法子,承恩公夫人也了解得很。
她定睛一看,见青花瓷大碗旁的一个盘子里干干净净的,连一颗豆子也没有,就知宁舒定是偷懒了。
这丫头的性子必须好好磨一磨才行,否则将来嫁进他们承恩公府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