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低笑道:“这阑珊阁是锦衣卫名下的。”
众所周知,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除了那些明面上行走在外的校尉、力士,这京里上下有不少锦衣卫的眼线,这些不为人知的眼线潜伏在各府、在民间,除了锦衣卫指挥使,无人知道这些暗探的身份。
萧燕飞惊讶地抬起头来,和宁舒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这阑珊阁竟然会是锦衣卫名下的。
宁舒嘀咕道:“我从前常来……”
一想到自己在这阑珊阁里与手帕交说悄悄话时,暗地里就有锦衣卫的眼线盯着,宁舒整个人都不好了,后脖颈的汗毛倒竖。
宁舒努力地回想了一番,暗自庆幸自己从前没在阑珊阁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要是最近的话……
想着,宁舒咬了咬下唇,不免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要是她这段日子来阑珊阁的话,她可不确定她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去抱怨皇帝与皇后。
宁舒不由露出罕见的肃容,一本正经地对着知秋允诺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也没问知秋是哪里知道这么机密的事。
知秋莞尔一笑,挥了挥手:“没事,郡主说了也无妨。”
隔壁的丝竹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铿锵作响,宁舒忽然间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轻快地笑出了声:“那我回去就告诉我哥哥们。”
萧燕飞同样听明白了,小郡主知不知道都没事,阑珊阁的这个“秘密”用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了。
那丝竹声在经历了一段高潮后,又缓了下来,小厮东来那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传来:“世子爷,小的见到郡主了,郡主知道马被您买走了。”
宁舒唇角的笑意瞬间又僵住了,整张脸都黑了,想起了那匹本该属于她的小马驹,它一定很漂亮,很乖巧,很聪明的。
她都已经在王府给它准备了一间专门的马厩,打扫装饰得干干净净。
她还给它买好了两套马辔……
“呵呵。”柳嘉愉悦的嗤笑声像针似的扎进宁舒的耳朵,慢条斯理地问道,“东来,郡主抽你了鞭子没?”
“没没没,郡主一句话没说,直接就走了。”东来笑呵呵地说道,“郡主马上就是您的世子夫人了,出嫁从夫,您要她一匹马怎么了?连她这个人,也是您的!”
“一朵带刺的玫瑰,可拔了那些刺,也就是一朵任人□□的花!”柳嘉意气风发地朗声大笑,语气显得高高在上,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
“这宁舒啊,性子再高傲又怎么样,身份再尊贵又怎么样?等过了门,就是柳家妇,柳唐氏,从此以后,还不是只能依附于我,我让她笑,她才能笑。”
“我让她哭……就得哭!”
柳嘉得意嚣张的声音刺耳至极,听得宁舒身子陡然绷直,右手将手里的鞭子抓得更紧了,双眸中迸射出灼灼的锋芒。
“是是是!”隔着一堵墙,东来谄媚的附和声显得怪腔怪调的,“世子爷您就是那摘花人,您想把花插哪儿,花就在哪儿。”
“郡主郡主,郡主又怎么样?”柳嘉冷冷道,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掷杯声响起,“本世子凭什么要迁就她!”
宁舒差点没拍案,手掌离桌一寸,但又慢慢地放了过去,唇畔浮现一抹淡淡的冷笑,握着鞭子的手又渐渐放松,把鞭子也放下了。
她对着萧燕飞笑了笑,脸上淡淡的讽笑在对上萧燕飞的眼眸时转为甜甜的欢笑。
燕燕会帮她的,所以,她不怕。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
“哎呀,原来世子爷好事将近啊,”隔壁的春迎堂又传来了女子妩媚的轻笑声,“以后可别忘了我们姐妹几个。”
“是啊是啊,世子爷和郡主成了亲后,也要常来这里啊。”
“世子爷,瞧您让牡丹姐姐多难过啊,您得自罚三杯!”
在美人们娇柔的劝酒声中,柳嘉豪爽大笑:“喝,本世子喝!”
隔壁的说笑声、撒娇声不止,偶有几声暧昧的喘息,不堪入耳。
萧燕飞凝眸想了想,对着知秋招了招手,知秋就躬身凑了过来。
萧燕飞小声地对着知秋耳语了几句,知秋连连点头,神采奕奕,立刻快步出去了。
待隔壁一曲终了,知秋就笑眯眯地回来了,轻快地说道:“姑娘,都安排好了。”
宁舒有些好奇,但又没问,给自己的杯子里又添了果子露,也给萧燕飞倒了杯,笑道:“燕燕,这阑珊阁的果子露还是不错的。”
可惜啊,以后她就喝不到了,这阑珊阁她是不会再来了。
宁舒略有几分惋惜地感慨着,一想到锦衣卫,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酒,真是好酒!”夏荷居外,突地传来一个陌生粗犷的男音,声音听着醉醺醺的,却极具穿透力,“这阑珊阁的酒名不虚传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鬼知道这幽州能不能守得住,没准过几天那伙流匪就要打到……”
“王老哥,慎言。”另一个平朗的男音连忙劝道。
粗犷的男音打了个酒嗝,嗤笑道:“李老弟,谁不知道幽州尚古城很快就会落得和兰山城一样的下场。”
一阵散漫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夹着酒客的说话声,吸引了宁舒的注意力。
被称为“李老弟”的男子叹了口气:“哎,幽州百姓也是命苦,这承恩公祸害过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下场。”
“……”宁舒下意识转头看向萧燕飞。
萧燕飞微微地笑,对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容慧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