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担心她和离后烨哥儿会被萧家人带走,从此要在继母和崔姨娘的手下讨生活。若真到了这种境地,以崔姨娘的心狠手辣,烨哥儿能不能活到成年都难说。
有些话哪怕殷婉从没说出口,萧燕飞也能明白她心头的种种顾虑。
更知道她的不甘。
自小被当作殷家的继承人养大,跟着殷老爷子学看账,学经商,学着管理殷家这片偌大的产业,年纪轻轻就随老爷子走遍了大景的半壁江山,少时的殷婉宛如一头雄心勃勃的雏鹰,急欲展翅高飞,可才飞起,却被人生生折断了她的翅膀,拔掉了她的羽翎,将她豢养了起来。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萧家人彻底毁了。
过去这十几年,她被困在小小的侯府中,头顶是四方天,面对一个对她只有利用的男人。
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打一出生就被人恶意换走了,另一个女人的孩子鸠占鹊巢。
而且,在小说里,连烨哥儿也是早早就没了。
她仅有的一双儿女都没了,就像是,这世上所有的苦难和不幸全都加诸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殷婉过得太苦了!
想着,萧燕飞心里就微微有些发酸,暗暗叹气:
换作自己,怕也是不甘心的。
现在也仅仅只是废了萧衍的一条腿,又哪够抵消殷婉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愤懑?
所以——
“我的事,还有烨哥儿的事,我都会办得妥妥当当的。”萧燕飞笑吟吟地看着殷婉,“娘,您可愿意离开萧家?”
殷婉:“……”
一股酸酸的感觉涌上殷婉的鼻头。
对她来说,“和离”这两个字就仿佛黑暗里的一缕光一样,这十几年来,她并非没动过这个念头,有无数次,她都想紧紧地抓住那缕微光。
萧燕飞再道:“外祖父说,他年轻时曾带您一起走过大景六州,最远至西南益州,见识过辽阔壮丽的大山大河,以后您可以带着我和烨哥儿一起去看看那另外一半江山。”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还可以一起出海,去遥远彼岸的西洋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娘,您可愿意?”
殷婉还没说话,萧烨已经在一旁兴奋地频频点头,还往她唇间塞了一颗粽子糖,亮晶晶的大眼眨巴眨巴,似在说,娘,您就答应吧。
“愿意。”殷婉几乎是脱口而出,粽子糖甜丝丝的滋味弥漫在口腔中,直蔓延至心口,让她觉得格外熨帖。
然而,话出口后,她的理智就又回来了。
和离其实没那么简单的,她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压下心头的骚动,殷婉轻抚着女儿白皙无瑕的面颊,正色道:“燕儿,比起这些,我更想亲手送你出阁。”
她亏欠了这个女儿十五年,现在燕飞就快出阁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能为她做的也唯有这些了。
如今她能带着孩子避在娘家,可若是和离,一个和离妇又岂能送萧家女出阁?
“可以的!”萧燕飞含笑点头,用一种异常笃定的口吻道,“娘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所以,娘,与他和离吧。”
殷婉的心口柔软如水,暖洋洋的。
女儿那笑吟吟的表情似在告诉自己,她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会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明明,自己应该成为女儿的后盾才对。
殷婉一把揽过了萧燕飞,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心头激荡不已。
自从知道两个女孩子被交换的真相后,她的心就不曾真正平静过,午夜梦回时,梦中的她时常在尖叫,那种歇斯底里、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尖叫。
她恨上天待她不公,不明白为何偏偏是她……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头喧嚣不止的惊涛骇浪才略略地平复了一些。
上天不公,可她并不孤独。
她有爹爹,有娘亲,有燕飞,还有烨哥儿。
良久良久,殷婉才贴着女儿的耳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好。”
“……”被遗忘的萧烨眼巴巴地看着殷婉与萧燕飞。
他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可是,娘亲和二姐姐说的话,他怎么还是有点点听不懂呢。
萧烨心里有很多疑问,也很想问,可又怕问了会显得他还没长大。
嗯,他还是记下来,一会儿偷偷问问外祖父吧,外祖父那么聪明,外祖母总说他是老狐狸,他肯定知道的。
萧烨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笑眯眯地捡着他能听懂的话附和道:“娘,我也会送姐姐出阁的。”
“我听外祖母说,新娘子出嫁,是要由小舅子把新娘子背出门的。”萧烨挥了挥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我天天在练弓射,练举石锁,我很快就可以背动二姐姐了。”
小家伙挺起了小胸膛,自信满满地笑了。
殷婉与萧燕飞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小家伙身上,他才六岁,个头还不足四尺呢,这小身板根本不可能背得起萧燕飞,萧燕飞背他还差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