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闲适地喝了口花茶,似笑非笑道:“出了这等大事,族里怕是也要被牵连。”
确实如此。族长的面色变得更沉郁,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老侯爷萧勖只是战败,而现在萧衍不但战败,还败得那么惨,甚至搞出了民乱,罪名可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
萧燕飞看着族长眉间掩不住的忧虑,适时地又道:“若是侯府获罪,萧家儿郎们将来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戎,怕是都会被牵连。”
“我记得前年张家就是因为张将军战败而亡,举族被流放了吧?”
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像刺一样往族长他们的心坎里戳。
几人的心急坠直下,一个个面沉如水,鼻息渐粗,知道萧燕飞所言不虚,他们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们这把老骨头了,自然无所畏惧,可他们家里还有小辈们要挣一份前途呢。
雅座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起来。
“哎,我也是挺急的。”萧燕飞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闲话家常地问道,“听闻伯祖父的小孙儿今年有七岁了吧,开蒙了没?”
这时,族长终于缓步走到了桌边,哑声道:“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了。”
他的小孙儿天资聪慧,远超其他几个孙子,连先生说他记性好,是个读书的材料,但若是萧氏一族被牵连的话……
族长的拳头不由自主地在体侧紧紧地握了起来。
坐于主座上的萧燕飞唇角翘了翘,优雅地伸手做请状,这简简单单的动作无声地宣示了一点,她是主,他们是客。
族长第一个在下首的位子上坐下了,心神不宁。
三个族老面面相觑,也跟着坐了下来。
“知秋,给伯祖父和三位叔祖父上茶。”萧燕飞吩咐道,姿态惬意,笑容清浅。
族长:“……”
明明他们四个大男人个个都比她年长,全都可以当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祖父了。
可现在,族长却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几十年,竟然生生地被一个丫头片子压制住了气势,被她占据了主动权。
就仿佛她是执棋之人,而他们只是她手中的棋子。
按下心头这种古怪的不适感,族长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道:“燕飞,承恩公也在尚古城,皇上对承恩公一向多有照拂,应该不至于因为尚古城民乱的事迁怒吧?”
族长也知道萧太夫人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糊弄自己,但心里多少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毕竟皇帝确实因着皇后对承恩公多有偏爱,甚至没有因为兰山城的事治罪承恩公。
萧燕飞清亮的眼眸仿佛看透了族长心中所思般,淡淡道:“这回和兰山城可不同,大皇子也在。”
族长与族老们闻言皆是震惊地看着萧燕飞。
雅座内,茶香袅袅,楼下断断续续地传来茶客们的说笑声。
歪胡子族老急不可耐地问道:“燕飞,你说大皇子也在尚古城,这是真的吗?!”
萧燕飞慢条斯理地浅啜了口茶水,点了点头。
她从容不迫地说道:“去岁兰山城的事,皇上的确一直压着没有治罪,可再如何,也堵不了悠悠众口,这半年来,承恩公在朝堂和民间都饱受骂名,为世人所鄙夷。”
“伯祖父,大皇子是皇上瞩意的继承人,未来的储君。”
也不用萧燕飞再往下说,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未来储君的身上绝对不能有畏战的名声,更不能让人说大皇子搜刮民脂民膏,这种污名对未来的天子是致命的。
大皇子必须光风霁月。
所以,皇帝不可能再用当初的手段一味强压了。
族长本来才刚端起了茶盅,这会也没胃口喝茶了,茶盅又放了下去,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萧燕飞的话所牵引,额头沁出点点冷汗。
萧燕飞幽冷的声音似从地狱中传来一般残酷:“伯祖父觉得尚古城的事,皇上是会让承恩公背锅,还是让家父呢?”
这二选一的问题就连傻子也能得出毋庸置疑的结论,萧衍注定会被当作一枚弃子牺牲。
室内一片死寂。
周围越是安静,外头的各种声音就越是清晰,街上货郎的叫骂声,大堂里说书先生发出的惊堂木声,楼梯那边的上楼声……
“哎——”
少女清冷的叹息声回响在雅座中,宛如一缕夜风吹进他们惶惶不安的心中。
“族里也是无辜的,”萧燕飞轻轻叹道,“平日里没占到侯府什么好处,可倒起霉来,却要受到牵连,真是不公。”
“伯祖父,您说对吗?”
族长下意识地点头,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的,想着他以及族人说不定会为了萧衍这不成器之人被治罪,被流放,他这把年纪还能活着到边关吗?
歪胡子族老冒出了一额的冷汗,烦躁地抓起茶杯,一气灌下了杯中的茶水,又重重地把空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可心头憋的那口火气根本宣泄不出去。
萧燕飞目光平静地扫视了烦躁不安的族长、族老们一圈,用轻轻柔柔又极具蛊惑力的声调含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伯祖父,三位叔祖父,要不要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