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宁王与承恩公并不亲近。
她听父王和母妃说过,说是宁王算是保皇党,除了皇帝外,和朝中的任何人都不亲近。
“宁王去年去过一趟兰山城。”顾悦不经意地随口说道,表情平静地喝着冰饮,坐姿笔挺优雅。
“啊啊啊!”宁舒兴奋地捏着小拳头,两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悦悦,你怎么知道的?”宁舒激动地从椅子上半站起了身,几乎将半个身子凑到顾悦跟前,急切地催促道,“快说说,快说说。”
顾悦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很顺手地往宁舒的肩上轻轻一推,一板一眼道:“坐好。”
她的小脸上就差写着:乖,坐要有坐相。
宁舒便乖乖坐好,正襟危坐,明亮的双眼都舍不得眨眼了。
顾悦淡淡道:“我听我爹说的,去年十月去的。”
既然爹爹说话时,没特意避着她,想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吧。
宁舒以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原来他也过去兰山城啊。”
“可宁王那会儿不是在北境当监军吗?他不在前线,跑去兰山城做什么?”
皇帝一直提防着谢家,派了宁王去了北境,名为监军,实为监视谢家父子。
“当时谢大元帅与北狄军大部队在前线尚云草原作战。”顾悦以手指沾了点茶水,专心致志地在桌上画了起来。
宁舒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凑过去盯着看。
看了一会儿,她看出了些许端倪:“悦悦,你画的这是山?”
“这是……”萧燕飞同样在看顾悦以茶水画的图,若有所思道,“兰峪山脉?”
顾悦抬眼朝萧燕飞看来。
“我看过《大景舆地要览》。”萧燕飞笑了笑。
她穿来后,为了了解这个朝代,看过不少杂七杂八的本朝史,也看了一些地理志。
顾悦一本正经地说道:“兰峪山脉是中原的一道天然屏障,历朝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火纷争了数千年。”
“山脉的形状横看如狼,听说,兰峪在北狄语的发音就是狼的意思。”
“太祖皇帝说兰峪山脉的地形易守难攻,是必守之地,着令修建的兰峪关就在这里,”顾悦指着山脉上某个凹陷的位置说,“还以此为中心建了一段长城……”
“兰山城在这里。”顾悦又在兰峪山脉的西南方画了个圈,“兰山城的位置也是太祖亲选,作为联系兰峪关与中原的一个纽带。”
“兰山城在,则中原安。”
顾悦有板有眼地娓娓道来,从兰峪山脉说起,说到兰峪关,说到兰山城,萧燕飞和宁舒听得专注,小姑娘说得很多东西,是萧燕飞在其它书上都不曾看到过的。
“悦悦,你怎么什么都懂啊。”宁舒小嘴微张地惊叹道,心里约莫猜到了:宁王怕不是嫌前方太危险,这才避到后方的兰山城去了吧。
顾悦表情端肃,眸子似乎比刚才又璀璨了几分:“我家有舆图。”
大景的舆图就挂在她爹的书房里,爹爹这两年在京城养病,时常会与她说一些边关的事,说到边关,自然也难免提起大景周边的那些小国异族。
“北方长狄就在这里。”顾悦又以指尖沾了点茶水,在兰峪山脉的西北方画了一圈,“长狄人个个高大威武,也是因此得名‘长狄’。他们以狼为图腾,崇拜狼,兰峪山是他们心中的圣山。”
“兰峪山险要,可对长狄却呈缓冲之势,只要占据兰峪山脉,也意味着,大景随时可以向长狄发动进攻。”
“四年前,北狄人趁着谢大元帅回京述职撕毁两国和平协议,来犯北境,一举拿下了兰峪山脉,明将军率兰山城满城将士誓死抵抗,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到了京城请求驰援。”
“当时谢大元帅还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皇上令身在幽州的谢无端率两万幽州卫精锐火速驰援北境。这一战,谢无端歼敌三万,俘虏三千,将五万北狄大军驱逐于兰峪关外,势如破竹,追击北狄军至沽旭山,兵锋直逼至北地王庭。”
也是那一战让十七岁的谢无端名满天下,让世人知道谢家不仅有谢以默,还有一个青出于蓝的谢无端。
其后的四年,谢无端随父镇守北境,经历大小战役数百场,斩首虏万余级,不仅无一败绩,北狄人闻谢家父子而丧胆。
年纪轻轻的谢无端声名煊赫,隐有与其父并驾齐驱之势。
若非皇帝昏庸,谢家横遭变故,谢无端必将会是一代战神,为大景开疆辟土。
对于这些,顾悦如数家珍,话语间,隐约透露出一丝悲伤。
谢家是几代武将,他们顾家也是,“唇亡齿寒”这四个字,便是她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姑娘家,也懂。
“谢家表哥很厉害的。”宁舒咬了咬下唇,表情复杂地赞道,怀念,敬佩,更多的是惋惜。
她那位皇伯父心太狠了!
“从小,他做什么都厉害,一学就会,样样都懂……”
从小,谢无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文武双全,精才绝艳,哪怕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京城,也掩不住他的光芒,他是京城里那些公子姑娘都仰望的对象,是悬于碧空之上的骄阳。
宁舒不由自主地追忆起往昔,说起了谢无端从前的事,像他十四岁时在国子监把国子监的几位博士辩得无言以对;十五岁时随皇帝去冬猎,成了那次夜猎的魁首;十六岁时三招击败了那年的武状元,还以两百步穿杨的箭术技惊四座。
一杯接着一杯,当壶里的冰饮喝空,宁舒摇了摇空壶,刚想再叫上一壶,这时,雅座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蹬蹬蹬……”
宁舒的大丫鬟白露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郡主,判下了。”白露气喘吁吁地对着宁舒福了福身,禀说,“刚刚三司会审出结果了!”
“是什么?!”宁舒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