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在心里琢磨着,回头得让顾非池在岭南那边找人,好生“照顾照顾”他们。
原主足足受了十五年的苦,萧衍与崔姨娘这一对真爱至少也该还上十五年才能死。
见她苦恼地蹙着眉,留吁鹰扬唇一笑:“萧二姑娘,本帅可以让令尊免了这流放之苦。只要你说一句话。”
萧燕飞自茶杯中抬起头,“免了流放?”
“本帅从不妄言。”留吁鹰笃定地抛出了诱饵。
几个衙差押送着囚车终于走到了酒楼附近,外头的街道一片喧哗声,路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沸腾了起来,对着囚车里的人指指点点,斥责声、议论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元帅确定,这……能打动我?”萧燕飞笑容可掬地看着留吁鹰,一双大眼似寒星般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难道不是?留吁鹰微微一愣,捏紧了手边的那个茶杯。
萧燕飞托腮斜了下方街道上的囚车一眼。
囚车里,被关在诏狱近一个月的萧衍形容枯槁,油腻腻的头发凌乱,身上那白色的囚衣沾染了不少灰尘与红褐色的血迹,狼狈不堪。
崔姨娘与他挤在同一个囚车里,一头青丝草草地梳了圆髻,头上、身上没有半点首饰,满身的老态与疲态遮挡不住,容颜憔悴,与从前侯府那个光鲜亮丽的妇人判若两人。
萧燕飞随手取了个空瓷杯,颠了颠。
在留吁鹰惊愕的目光中,她把瓷杯往窗外一掷。
唇间逸出了一个字:“啪。”
她的手法精准,但见那小巧的瓷杯穿过囚车的缝隙中重重地撞击在萧衍的头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开来。
“哎哟!”囚车里的萧衍吃痛地喊了一声,被那个瓷杯砸得头晕眼花,旁边押送囚车的衙差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
酒楼二楼的窗户只开了半扇,衙差只看见了萧燕飞,却看不到被另半扇窗户挡住的留吁鹰。
见是那位煞星的未婚妻,衙差便又垂下了头,只当没看到,还顺手又拉了一把同僚,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别管闲事。
萧衍捂着钝痛的头顶抬起头来,面黑如锅底,正要开口咒骂,就看到了二楼那半扇窗户后的萧燕飞,阳光下,少女精致的小脸似春花般娇美。
“燕儿!”萧衍脱口喊道,先惊后喜,两眼迸射出异常热烈的光芒,苦苦哀求着,“你原谅爹爹吧,是爹爹错了。”
“爹爹不应该轻信崔氏这贱人!是她、都是她一直在挑唆你我的父女情份。当年的事也是崔氏一人所为。”
“燕儿,你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衍双手紧抓着囚车的栏杆,艰难地由坐改为单膝半跪,右腿根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蹭在囚车底上钻心得疼,伤口还在渗着血,在单薄的裤腿上留下斑斑血迹。
可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顾非池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只要萧燕飞说一句话,自己肯定就能无罪开赦的。
“燕儿,你别听他的。”崔姨娘奋力拉扯着萧衍的左臂,把他往后拉去,自己则凑到囚车前头仰望着二楼的萧燕飞,“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你是殷婉的亲生的,他是巴不得你过得不好。”
“他不怪自己没本事,非要怪殷婉让他抬不起头来,却又舍不得殷家的银子,才故意虐待你,恨不得你死了。”
崔姨娘嘶声喊着,越说神色越加疯狂,形容之间,带着一种癫狂与决绝。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祈求萧燕飞的原谅,只是不想萧衍好过。
是萧衍不顾两人的情份,明明她可以像李姨娘她们一样拿了放妾书离开萧家的,可是萧衍非要逼得她一同去流放,岭南那等人间地狱,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待的地方?
她要拖着萧衍一起下地狱。
萧衍勃然大怒,厚实的大掌捏住崔姨娘的肩膀将人拽开,手下毫不留情,一拽一推地把她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囚车的栏杆上。
留吁鹰看得目瞪口呆,连右手执的茶杯都停顿在了半空中。
萧燕飞温温柔柔地对着囚车里的萧衍说道:“父亲,您一路走好。您且宽心,这路上……我托了人会好好照顾您的。”
“您这断腿还没养好,定要注意好好养着。”
留吁鹰:“……”
这姑娘是在煽风点火吧?!
一定是的!
果然——
囚车里的萧衍混乱的眼眸一亮,似是看到了一线希望,露出了讨好的笑脸:“知道!爹爹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这崔氏实在歹毒,就是盼着你我父女离心。”
萧燕飞这丫头该不会是心软了,要放过他了吧?!崔姨娘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拳头攥得紧紧,眼底掠过狠绝的光芒。
绝对不行!
“调包的事你不知道?”崔姨娘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那我在燕儿屋子的熏香里放了绿萼花粉的事,你知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她仰首露出了疯狂的笑容,形若疯妇,“你是知道的!”
“加了绿萼花粉的熏香可是你拿回来了,还装什么深情款款地说我喜欢这种熏香,让我熏在衣裳上,不过就是等着我动手罢了。”
“你就等着他们姐弟一死,便能贪下殷家的万贯家财,好吃绝户了。”
“啊。”二楼的萧燕飞惊呼了一声,用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双眸,仿佛泫然欲泣,也仿佛满是绝望与伤感。
完了!萧衍双眼瞪到极致,脸色苍白如雪,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打碎,化为泡影。